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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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淼文低下頭,捏捏小貓的爪子,手指輕輕搭在它隔著薄薄一層皮的肋骨上,彎下身子,去看小貓毛發間尚還存活的虱子。 用紙巾擦拭掉小貓身上的血水,能勉強看出來身上的花色,是一只長毛三花貓,要是能活下來長大,一定很漂亮。 但是生命哪有那么多的奇跡呢。 小貓還是死了,死在診所醫生的桌子上,向淼文感受著那小小的身體逐漸融化成一灘軟爛的皮,臨死前最后掙扎著四肢,用盡全身力氣叫喚,尖銳細小的聲音像極了嬰兒的啼哭。 小貓冰涼的身體癱在自己手上,在手心留下了guntang的烙印,和身上的傷疤一起,混成詛咒的印記。 向淼文很多年后才意識到,自己就是那只小貓。 沒有人愛的小貓,從小孤零零地流浪,渾身上下都是傷口,躲在狹窄逼仄潮濕的小角落里茍延殘喘。 他從來沒覺得自己有個家,這個家是屬于向陳東的,那個名義上的父親。 斑駁的白墻,臟臟舊舊的被子,永遠殘缺的家具,這些所有的東西構成了向淼文對“家”的構想。只要向陳東喝多了酒就會打砸摔碎家里的東西,包括向淼文。 領居家的大娘偶爾會數落向陳生幾句,但是看著向陳生那渾身腱子rou的樣子,又退卻了。 警察也不會管這樣的家務事,沒有人能管,沒有人能救。 只要再堅持一下,堅持到考上大學,離這里遠遠的就好了。 向淼文經常這樣安慰自己。 不知從哪一天起,向淼文就清楚地知道了身邊的人幾乎都對自己帶著深層的惡意,那種齷齪、令人作嘔的眼神,他已經能從原來的惶恐逃避到現在的麻木。 他也清楚地知道,向陳生也用那種眼神看過自己。 老小區的天臺沒有鎖,許多人在上面晾曬衣服種菜,向淼文許多次登上過天臺,他趴在生銹的欄桿邊上往下望,樓下路過往來的人變成一個小點,看得人頭暈目眩。 只要這樣跳下去,只要閉上眼睛,只要把自己藏起來,逃避一切,做一個永遠不會醒的美夢,要是這樣就好了。 他想,要是自己就這樣死了,誰會悲傷呢,會有人為自己落淚嗎? 向淼文時常這樣問自己,會有人為自己悲傷嗎,這個答案在幾個月前一直都是空白的,直到宋鯉的到來。 太奇怪了啊,宋鯉,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呢? 下雨天喜歡在濕漉漉光滑的瓷磚上溜冰,一步踩一個小水坑,問自己踩不踩,喜歡拽著自己去探索學校周圍奇奇怪怪的店,喜歡買很多奇形怪狀又丑又搞笑的小擺件,然后跟在自己身后給自己講述很多看過的小說,講到一半先哈哈大笑起來。 向淼文從來沒見過怪點子這么多的人,矛盾又沖突,奇怪又可愛,將他從一潭死水里拉拽出,躍入人山人海的喧囂。 小魚吐出一串又一串的起泡,戳破就會有稀奇古怪的小東西掉落,向淼文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或許是某人的奇思妙想。 小魚漫游在天際,和壓抑拉出好多距離。 在被向陳東壓倒的瞬間,向淼文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宋鯉。 少年的眼睛里有不加掩飾的熱忱,伸出手和自己約定好下一次看煙花,還固執地拉了一個鉤,向淼文笑他幼稚。 要是沒有去赴約,他會不會很傷心,那雙明亮的眼睛會不會有別樣的難過? 緊抓住手里的刀,向淼文拼盡全力扎進向陳東的肩膀,只可惜少年和成年人的力氣差距不是一星半點,沒有幾個來回,他手里的刀就被向陳東奪走了,爭搶之間還劃到了自己。 溫熱的血自身體里流淌出,向淼文雙眼逐漸發花,他張口死死咬住向陳東的手臂,聽著男人的慘叫,被怎么打都不肯松嘴。 完蛋啦,怎么辦,這下是真的要死掉了。 宋鯉那個笨蛋會為自己流淚嗎,一定會吧。 …… 【宿主……宿主!你真的確定嗎??!】 眼見宋鯉就要舉起撬棍砸開窗戶,715趕忙在宋鯉下手前擋住。 “起開!我現在就要進去把那個狗雜種片成片碼好喂狗!” 【不是呀宿主!這是屬于漂亮崽的十年前的命運轉折點,現在這個玻璃就代表著屬于他的命運的罩壁】 被宋鯉一巴掌揮開,715又重新撲了上來,扒在宋鯉臉上,像個抱臉蟲。 【就像祝晚久和謝方白他們一樣,宿主你現在打破玻璃,是要付出代價的呀!漂亮崽作為小世界的主角,你打破他的命運付出的代價會比先前的所有加在一起都要大!】 “……付出什么代價,總不會是一命換一命吧?” 宋鯉總算是放下了撬棍,把715從臉上拔下來。 【那倒不是,只是……宿主你打破了漂亮崽的命運,撬動氣運,你就徹底回不去了】 徹底與這個世界融為一體,留在這里,無法回去原來的世界。 715還記得當時宋鯉說過完成了任務就想回去,不會留在這里。 【宿主,你真的愿意留在這里嗎?】 聽見“回不去”幾個字,宋鯉垂下眼,忽然沉默下來。 這里對于曾經的宋鯉來說就是一個紙片世界而已,每個角色都有既定的劇本,他們按著早就制定好的劇本走到終點就可以。 直到留在這里越久,他就越看到每個人為了命運束縛掙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