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興國氣的咬牙切齒，偏又分辯不了，只能借口有公務要忙跑了。

    “哎，怎么走了？”那人看著肖興國落荒而逃的背影笑的樂不可支。

    沈海峰突然覺得沒意思極了。

    他曾經那么努力的往上爬，費盡一切心機，卻忘記了他之所以那么想出人頭地，最初只是想讓芳草過上吃飽穿暖的體面日子。

    肖興國在單位實在是度日如年，要是李芳草沒考上大學就算了，偏偏李芳草不僅考了個狀元，還改了姓，所有人都知道了，都在明里暗里笑話他，笑他有眼無珠，把珍珠魚目看混了。

    他只能回了家，然而剛到家，就看到一群人圍在他家門，一個大院里住的陳苗苗在門口跳腳叫罵著，說她高考沒考好，都是肖姝雪害得，要肖家給她一個說法。

    第335章 狗腿子的工錢

    陳苗苗十分激動，滿嘴臟話的罵著人，說她落榜了，家里不肯出錢讓她再復習一年，她要肖家出錢，她好再去復習，參加第二屆高考。

    杜文雨被小保姆和宋慧一左一右扶著，又急又氣，臉色蒼白，幾乎要昏死過去。

    宋慧臉色難看的跟陳苗苗對罵，說她失心瘋了，自己不好好學，考不上怎么能怪肖家。

    “怎么不怪你們肖家？都是你們家的好女兒肖姝雪害得！她讓我復習的時候去對付李芳草，給李芳草使壞，還說只要我收拾李芳草，她就給我錢，還給我介紹老師，現在屁都沒有！”陳苗苗憤怒的叫道。

    她可不跟肖姝雪一樣是家里寵愛的小公主，她家女兒多，兒子只有一個，爹媽都不肯再出錢供她復習，她也想進入大學當天之驕子，只能從肖家要錢了。臉面什么的比起前途算的了什么？只要能要到錢，她保證吸取教訓，努力學習，肯定能考上大學。

    宋慧被噎的說不出話來，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掐死被公安關起來的肖姝雪。

    “要不是肖姝雪逼著我去收拾李芳草，我能浪費寶貴的復習時間？我早就考上大學了！這錢你們肖家得賠我！”陳苗苗叫道，“你們家肖姝雪可是許諾過我的，要給我錢的！”

    肖興國撥開人群，走到陳苗苗跟前，沉著臉說道：“誰許諾給你的，你去找誰要去！”

    “你糊弄誰??？誰不知道肖姝雪被公安抓走了！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錢你們肖家得出！”陳苗苗惱怒不已。

    這會兒上，陳苗苗的父母聽到消息奔了過來，面紅耳赤的扯著陳苗苗回家。

    “我不走！你們不愿意出錢供我學習，我自己弄錢還不行？她肖姝雪讓我去破壞李芳草復習，讓我把李芳草攆出高考復習班，我都干了，憑什么不給工錢！”陳苗苗不顧一切的嘶吼道。

    聽到這話，肖興國和杜文雨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宋慧扶著杜文雨，鄙夷的說道：“她讓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是條狗嗎？這么下作的事你也干的出來，怪不得考不上大學！”

    “我再下作也比不上你們家女兒下作！我跟李芳草無冤無仇，還不是你家肖姝雪指使我才去對付她？肖姝雪承諾過我的，讓我跟她一起上課，還給我錢，現在一樣都沒兌現！”陳苗苗叫道。

    肖興國臉皮燒的通紅，瞪著陳苗苗的父母，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們趕緊把你們家姑娘帶走！還嫌不夠丟人！”

    陳苗苗的父母捂著陳苗苗的嘴，和幾個聞訊過來的女兒一起強硬的把陳苗苗連拖帶拉的弄走了。

    圍觀的人群見沒了熱鬧，這才漸漸的散了，走的時候還在感嘆肖家這個養女真不是省油的燈。

    宋慧把杜文雨扶到床上后，等到夜幕降臨才離開，就怕天亮的時候被大院的人看到她這個肖家媳婦指指點點。

    她晚上還要去學校開一個會，經過單位門口那條路的時候，湖面映著路燈的光，波光粼粼的。

    宋慧突然想起來，她曾經在這條路上見過幾次李芳草，每一次李芳草和她的朋友周三喜都是在一邊走路一邊背書，爭分奪秒的學習。

    哪像肖家死活要保下來肖姝雪，重金請來的五個老師一對一輔導，所有人都覺得肖姝雪一定能考上大學，肖興國和杜文雨也對她給予厚望，誰能想的到肖姝雪總分連一百都考不到。一個在緊張的復習和高考的時候都不忘去害人的人怎么可能考的到高分！

    李芳草跟周三喜出去買年貨的時候，在百貨大樓看到了陳苗苗。

    陳苗苗身邊跟著兩個中年女人，還有一個拄著拐的男子，穿的十分體面。除了陳苗苗，三個人都是一臉喜色，笑意盈盈的，讓售貨員給她們拿一塊布看看。而陳苗苗拉著個臉，手插兜里看著別的地方。

    陳苗苗也看到到了李芳草和周三喜，主動走了過去。

    “我聽說你考了高考狀元?！标惷缑缯f道。

    李芳草點點頭，不想跟她多說話，拉著周三喜準備去別的地方。

    “你呢？你考上了嗎？”陳苗苗又問周三喜。

    周三喜看她不順眼，慢悠悠的說道：“我今天來買個盆?！?/br>
    “我問你考上了沒有，跟你買盆有什么關系？”陳苗苗心情壓抑，火氣十足。

    周三喜嗤笑：“我考沒考上，跟你又有什么關系？不過我看你這樣子，你肯定是沒考上！”

    就陳苗苗那淺薄咋呼的樣子，要是考上了，不早來炫耀了，至于這副喪氣臉嗎？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欠她的似的。

    “呵！”陳苗苗氣笑了，眼圈發紅，“你們不就是考上了嗎，有什么了不起！現在看我落得這步田地，就來嘲笑我了！”

    李芳草看了眼和陳苗苗一起來百貨大樓的那三個人，展開了一塊紅色繡著龍鳳呈祥的錦緞布，滿意的點著頭。

    一般人買這種布都是給結婚的新人做被面的。

    “你要結婚了？”李芳草問道。

    陳苗苗眼淚掉了下來，自嘲的笑了笑，“是??！我要結婚了，他家有錢，是個瘸子我也得嫁過去，誰讓我沒考上大學！”

    她知道李芳草是狀元，看周三喜這得意囂張的樣子，估計也考上了大學，別人都有光明的未來，除了她。

    李芳草冷淡的說道，“你想上大學，以后還有機會?！?/br>
    陳苗苗抽泣了一聲，“我都要結婚了，哪來的機會？你們都是大學生，人上人，我要嫁給一個瘸子了！”

    李芳草沒有回應她。

    前后兩輩子，她見過很多陳苗苗這樣的人，有機會讀書的時候心不在焉，精力不放在學習上，離開學校后又追悔莫及。你要是勸他們利用空閑時間學習，提升自己，他們又會巴拉巴拉一堆理由。

    結了婚就不能復習了？江城又不是閉塞的山溝溝，陳苗苗真考上大學了，婆家和丈夫還能壓著不讓她入學？

    陳苗苗瞪著李芳草，“看我這樣，你是不是很高興？”

    第336章 再見朱旺宗

    李芳草十分無語。

    陳苗苗又抽泣著說道：“復習的時候，肖姝雪承諾過我，只要我找你麻煩，讓你不能安心復習，最好是攆出補習班，她就給我錢，還讓我跟她一起接受五個老師單獨教課輔導。我缺德事干了，她卻沒有兌現諾言?！?/br>
    李芳草笑了笑，說道：“想必你知道肖姝雪為什么進公安局，上一個收了她好處的人現在跟她一起蹲在看守所等著判刑，你也想試試？”

    “我，我當然不想！”陳苗苗結結巴巴的，尷尬不已，又喪氣起來，“算了，我跟你說這些干什么？我當時要是聽進去了你的話，好好復習，珍惜時間，想著靠自己努力考進大學，而不是指望肖姝雪幫忙，也不至于到今天，讓你們笑話！”

    高考落榜，沒有工作，家里父母不想讓她在家吃閑飯，按著她的頭讓她嫁給有錢的瘸子。

    “路是人自己選的，自己走的。你對我們而言，只是陌生人，我們犯不著浪費時間和情緒去笑話你?！崩罘疾堇涞恼f道，“我們還有事，先走了?！?/br>
    當初李芳草跟陳苗苗打賭，盡管李芳草贏了，大可以直白的要求陳苗苗滾出補習班，但李芳草沒有，她是個有底線的人，可陳苗苗能為了肖姝雪口頭許諾的好處充當肖姝雪害人的馬前卒，毫無心理負擔的想去毀掉別人的高考和前途，可見這人本質上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李芳草一點都不同情陳苗苗，也不想勸陳苗苗繼續努力，她不會原諒害過她的人，

    陳苗苗為了肖姝雪上躥下跳就配得上這個結果。

    李芳草拉著周三喜走出去老遠，回頭還能看見陳苗苗要哭不哭的看著她們兩個遠去的背影。

    從百貨大樓出來后，兩人去了江邊。

    這個時候江邊很多賣大魚的，二十幾斤重的草魚青魚隨處可見，刮下來的魚鱗都有銅錢那么大。

    稍微寬裕些的人家都要買上一條大魚回家剁魚丸，或煎或汆，過年招待客人拿出來倍有體面。

    李芳草正選著船上的魚，旁邊靠岸的大船上不少碼頭工人踩著梯子搬著沉重的麻袋上上下下，路邊一輛輛馬車驢車來回穿梭。

    這會兒上，一個踩著梯子上甲板的工人突然朝李芳草這邊看了過來，喊了一聲，“芳草！”

    李芳草和周三喜抬頭尋聲望去，過了一會兒才把人認出來，“朱旺宗？！”

    “他怎么成這副樣子了？”周三喜在李芳草耳邊小聲說道，“我差點沒認出來！”

    李芳草也很驚訝，這才半年多沒見朱旺宗，朱旺宗怎么成這樣子了，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她剛到甘省，第一次見朱旺宗的時候，有張美香給他洗衣服，縫補衣服，加上家里人給補貼，盡管鄉下缺衣少食，朱旺宗依舊穿著體面，身材結實魁梧?，F在的朱旺宗穿著臟污的棉襖，黑乎乎的棉絮從破洞里伸著腦袋迎風飄搖，頭發又長又油，不知道多久沒洗過頭理過發了，黑色的破布條系在腰間當腰帶，整個人瘦的幾乎脫了相。

    朱旺宗他鄉遇故知，激動的搓著手還想再說兩句，旁邊的工友催他趕緊搬貨，他只得跟李芳草和周三喜擺了擺手，繼續去扛麻袋了。

    李芳草看著他肩膀上壓著兩個大麻袋，加起來得有一百多斤，把他幾乎壓成了九十度的角，顫顫巍巍的走在梯子上，木質的梯子都壓的搖搖晃晃，他瘦削的身體也跟著搖搖晃晃，看著就讓人心驚rou跳。

    在碼頭當裝卸工雖然工錢高，但十分辛苦，可以說是拿命在換錢，干個幾年就是一身的病，而且都是貨運公司招來的臨時工，要不是家里窮的吃不上飯，誰也不愿意干這個活。

    李芳草和周三喜沒有走，一直等到朱旺宗下了工，中午休息的時候，說朱旺宗來江城了，她們要盡地主之誼。

    朱旺宗推辭說不用，他們是按件計工錢，中午只有一會兒的休息時間，而且他帶了午飯。

    李芳草看他所謂的午飯，就是腰間掛著的一個雜糧餅子，又冷又硬的。

    “吃個飯能耽誤你多少時間？咱們在一個院子住那么長時間，情分還比不上這一會兒的工錢？”李芳草說道。

    朱旺宗只得答應了，說他是男的，還是知青點的老大哥，這頓飯他來請。

    李芳草看著都淪落到扛麻包，還不忘充老大的朱旺宗，簡直無語，帶著他去了附近的國營飯店，點了菜之后搶先付了糧票和錢。

    熱氣騰騰的菜一上來，朱旺宗實在餓的厲害，顧不得客氣了，風卷殘云一般扒著菜和飯，狼吞虎咽的樣子看呆了李芳草和周三喜。

    李芳草給他盛了一碗湯，說道：“你慢一點吃?！?/br>
    她怕朱旺宗噎死。

    朱旺宗顧不上說話，連著扒了三碗大米飯下肚，這才緩過一口氣，不好意思的訕訕笑了起來，端起湯喝著。

    “你什么時候來江城的？”周三喜問道。

    朱旺宗又給自己成了一碗飯，說道：“來了幾個月了……”

    他扒拉著飯，眼睛漸漸紅了起來，低頭吃著菜，沒臉去看李芳草和周三喜，“王金蘭跑到我上班的地方鬧，我本來有希望轉正的，叫她這么一鬧，廠里把我攆走了。我想離婚，她要一千塊錢才肯離，在我家門口鬧……我聽人說江城這邊缺裝卸工，工資給的高，我就來了?！?/br>
    “你想攢錢給她，然后離婚？”周三喜問道。

    朱旺宗點點頭，喪氣的說道：“都鬧成這樣了，還過什么？反正我是不想再跟她過了，跟她過，這輩子就在火坑里爬不出來了！我現在只想多干點活，早點攢夠錢離婚?！?/br>
    “靠扛麻包，什么時候才能攢夠一千塊？”李芳草問道。

    朱旺宗臉漲的通紅，“我，我……我多搬點，總有一天能攢夠錢給她的?！?/br>
    “不說我了，你們倆現在在江城干什么？哪個單位上班？”朱旺宗問道。

    周三喜笑著說道：“我們倆都考上大學了，開春了就去報到了，美香也考上大學了，你知道嗎？”

    第337章 指條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