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草就像隱藏在海上重重濃霧之后的一艘船，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都以為只是個削薄無力的小舢板，但隨著越駛越近，輪廓漸顯，她才發現，李芳草其實一座高大的，無人能撼動的巨艦，一路筆直的朝前進行，誰都阻擋不了她。

    杜文雨內心深處是有些欽佩李芳草，性格堅強的簡直不像是她生出來的。

    但人無完人，李芳草再拼，也擋不住出身和學歷這兩個大短板，更何況趙小鳳還是殺人犯，別人只要一提起她，就會下意識的想起她是殺人犯養大的，連小學都沒讀完。

    楊家不缺一個會種地的兒媳婦，李芳草想進楊家的門，可能性恐怕很小。

    這也是她跟肖興國根本不覺得楊知非和李芳草會結婚的原因。

    但她沒想到的是，楊知非還沒跟李芳草分手呢，肖姝雪就先被黃義東給踹了。沒擔當的黃義東連面都不露，讓他媽出面羞辱她和肖姝雪。

    杜文雨對肖姝雪也是失望透頂，沒結婚就自降身份陪黃義東睡覺不說，竟然還搞什么雞血抹床單上……

    她這輩子都沒遭受過這樣的羞辱！

    杜文雨忍不住嘆氣，肖姝雪和李芳草都在為自己的未來打算，不知道最后誰能得償所愿。

    “阿姨，李芳草是個好姑娘，你為什么不愿意認她呢？”秦鴻神色復雜的問道。

    杜文雨惶恐的解釋，“我跟你肖叔叔都想認她，是她不愿意，放話說這輩子各走各的道！我們是真的想認回她的！”

    秦鴻想起肖家那一本書都寫不完的糟心爛事，沒再吭聲。

    這會兒上，肖姝雪漸漸醒了過來，杜文雨拉著她去洗干凈了臉。

    秦鴻不想跟肖姝雪呆在一個屋里，借口出去買煙，出了門。

    秦鴻奶奶聽說這是秦鴻好朋友的母親和meimei，看著肖姝雪越看越喜歡，拉著肖姝雪的手問她多大了，有沒有對象。

    杜文雨心思一動，不動聲色的看了眼秦鴻。

    秦鴻比楊知非和肖仲欽年紀都小一截，是以她和肖興國從來都沒有把秦鴻納入過女婿人選，現在看來，秦鴻是比黃義東還要好的選擇。

    至少人品比黃義東要好。

    “奶奶好?！毙ゆ┬邼牡拖铝祟^。

    這會兒上，秦鴻mama提著菜籃子回來了，看到有生人在家，還以為是家里來了客人，笑著打了招呼，聽到肖姝雪的名字之后，秦鴻mama愣了愣，笑容開始不自然起來。

    肖姝雪卻很熱情，紅著臉裝做乖巧的樣子，說她下鄉的地方離秦鴻的單位特別近，秦鴻沒少照顧她，他們倆能到一個地方，是緣分。

    杜文雨哪能不明白肖姝雪的意思，只是她有點尷尬，還拉不下臉，不怎么說話。

    肖姝雪又熱情的邀請秦鴻奶奶和mama去江城做客。

    秦鴻mama笑著答應了，又歉意的說家里有個親戚在醫院快生了，要帶秦鴻奶奶過去探望一下。

    杜文雨立刻意識到了人家這是委婉的趕客，連忙拉著還在喋喋不休的肖姝雪說要走了，肖姝雪還遺憾的說明日再來拜訪。

    “小蘭不是前幾天生了，去看過了嗎？”等人走后，秦鴻奶奶疑惑的問道。

    秦鴻媽把剛才買菜的時候，聽到的黃義東和肖姝雪的八卦講給了婆婆聽。

    “哎呦！”秦鴻奶奶驚的眼睛瞪的老大，再想起肖姝雪那張漂亮精致的臉頓時一陣惡心。

    秦鴻媽分析道：“那姑娘要是個好的，咱們兩家結親就結親，錦上添花，可她是那個鬼樣子，還有瘋病，她自己心里沒點數嗎？居然還有臉說跟咱們小鴻有緣！我都恨不得拿大掃帚攆她！女兒有病，當媽的也不是好東西，一句話都不說！”

    “小鴻帶回來的，說是好朋友的mama和meimei，我也沒想到是這樣的人！”秦鴻奶奶嘆氣。

    秦鴻媽撇嘴道：“就算有緣分，也是孽緣！”

    “就是，咱們小鴻哪哪都好，怎么也得找個心眼好，精神正常的姑娘，可不能要那個肖姝雪！”秦鴻奶奶說道。

    秦鴻從外面回來時，杜文雨和肖姝雪已經走了，他也松了口氣。

    然而他mama可沒放過他，同奶奶一起噼里啪啦把他罵了一頓。

    秦鴻險些沒把喝進嘴里的茶噴出來。

    開什么玩笑！肖姝雪對他有意思？！給他一條活路不行嗎？

    “媽不厚道，女兒更不是什么好東西！”秦鴻媽恨恨的說道。

    秦鴻沒有吭聲，他想起了李芳草，那個堅強美麗又溫柔的女孩子。她其實很聰明的，態度堅定的跟肖家劃清了界限。就算前面的人生過的委屈，以后有楊知非護著她，以前的不如意也都會被楊知非盡數彌補了。

    他只是覺得悵然，如果李芳草選擇了他，他也會竭盡全力的對李芳草好的，只是李芳草從來沒給過他機會，他連恨都找不到恨李芳草的理由。

    京城夏末的天空瓦藍锃亮，不遠處的紅墻琉璃瓦反射著亮眼的白光。

    秦鴻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風景，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秦鴻媽就帶著秦鴻奶奶去了秦鴻姑媽家做客，打算晃悠到晚上再回家。

    肖姝雪又來了，站在大院門口，跟門衛清楚的說要去秦鴻家里做客。

    門衛給秦鴻家打電話，為難的說道：“秦首長家里沒人，只有保姆在家?！?/br>
    “不可能！”肖姝雪面容猙獰，聲音尖利，“我昨天跟她們說好的，我今天來的，她們怎么可能不在家！”

    秦鴻走到大院門口的時候，看到肖姝雪在門口歇斯底里的叫著，說她跟秦鴻奶奶看中的孫媳婦，門衛竟然敢不放她進去，真是膽大包天！

    第264章 癔癥

    秦鴻今天出門辦事，半途突然想起來一件行李落家里了，又趕回去取，結果就聽到肖姝雪在門口神神叨叨的說什么她是秦鴻奶奶相中的孫媳婦。

    “你胡說八道什么！”秦鴻怒喝道。

    肖姝雪回頭一看秦鴻，臉上一喜，連忙叫道：“秦鴻，你來的正好，這狗眼看人的東西不讓我進去?！?/br>
    秦鴻沒好氣的說道：“你說話放尊重一點，你不住這里，人家當然不讓你進去！”

    “等咱倆結婚了，我不就住這里了嗎？”肖姝雪一臉嬌羞的說道。

    秦鴻險些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冷笑一聲說道：“這世道變化可真是快，前幾個月你還追著楊知非，嚷嚷著不嫁給他就去死，上個月跟黃義東處對象，聽說都住進了人家家里，睡到了一張床上，這個月就變成要跟我結婚了？”

    圍觀的眾人沖肖姝雪指指點點的。

    肖姝雪一點都不覺得尷尬難堪，咯咯咯笑的依舊嬌俏，只是眼神帶著瘋癲，“秦鴻，我跟他們就是玩玩而已，我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你可真讓人惡心?！鼻伉櫹訍旱恼f道。

    肖姝雪自顧自的繼續往下說，“你奶奶也喜歡我，昨天不還讓我跟你結婚嗎？”

    “你誤會了，我奶奶不可能看上一個有瘋病的人?！鼻伉櫪淅涞恼f道。

    肖姝雪眼神冷厲起來，“瘋??？什么瘋??？你說誰有瘋??？”

    她在江城火車站和黃義東家里犯了兩次精神病，雖然她都不記得到底發生了什么，但從事后肖伯岳和杜文雨的態度來看，一定是她做了什么不正常的事。

    是以這會兒雖然肖姝雪依然精神不正常，但潛意識里她還是對“瘋”這個字眼十分敏感。

    “你有瘋??！”秦鴻不客氣的罵道，“有病就趕緊去治，跑到我這里發什么瘋！大家都評評理，她跟黃義東處對象，黃義東把她踹了，昨天她還跑到黃家去鬧，今天又說什么要跟我處對象，有這樣的道理嗎？”

    眾人都幸災樂禍的看著，互相竊竊私語，有的說黃義東倒霉，居然跟一個女瘋子處對象，幸好分手了，還有人說黃義東不是個東西，把肖姝雪這么漂亮的女孩子給逼瘋了。

    這會兒上，肖伯岳攙扶著杜文雨焦急的尋了過來。

    肖姝雪正在沖秦鴻尖叫，神色癲狂，“我沒瘋！我沒有瘋！你才有瘋??！不，不對，是李芳草有瘋??！她污蔑我，造謠我！她跟野男人睡覺，她懷孕了，她有瘋??！你們都被她騙了！她……”

    肖伯岳沖上前去，一把捂住了肖姝雪的嘴，不讓她再繼續胡言亂語下去了。

    秦鴻可忍不了肖姝雪胡編亂造，即便瘋言瘋語也不行，叉腰罵道：“分明是你懷了哪個野男人的孩子，你還想賴到芳草頭上？你們肖家的教養可真是好??！幸好芳草沒在你家長大！”

    杜文雨流著淚乞求的看著秦鴻，“別說了，別說了！她都已經成這樣了，你別刺激她了！”

    “真是笑死人了！她不能受刺激，我們就不能說實話，就得由著她污蔑造謠李芳草？你是李芳草的親媽嗎？怪不得李芳草不認你！”秦鴻冷冷的說道。

    秦鴻的話好像一把刀戳進了杜文雨的心里，杜文雨捂著臉哭的渾身發抖，斷斷續續的辯解道：“我是當媽的，我的心也痛??！”

    養了十幾年的女兒成了瘋瘋癲癲的模樣，親生女兒跟她斷絕了關系，連見面都不愿意，難道她想要今日的局面嗎？

    肖伯岳一個頭兩個大，不但要制住發瘋的肖姝雪，還要照顧崩潰的母親。

    “秦鴻，看在仲欽的份上，你幫忙叫個車，送小雪去醫院吧！”肖伯岳好聲好氣的說道。

    秦鴻板著臉，跟門衛說了幾句話，丟下一句，“等著吧?！北泐^也不回的走了，內心深處無比后悔昨天善心發作，讓杜文雨帶著肖姝雪來家里休息。

    就該讓肖姝雪跟一個乞丐一樣躺在地上，被眾人圍觀。

    回到家里，秦鴻mama過來問道：“門衛剛打電話，說昨天那個肖姝雪又來了，我沒讓她進來，你沒碰見她吧？”

    “碰見了，在那發瘋呢！她媽和大哥找過來了，把她帶走了?！鼻伉櫹訍旱恼f道。

    秦鴻奶奶撫著胸口，不敢置信，“真是瘋子嗎？看不出來啊，那么漂亮的姑娘，可惜了！”

    “就要這樣，不能心軟，昨天小鴻就是心軟了，讓她不要臉的纏上了?！鼻伉檓ama怒道，“你以后要長點心眼，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秦鴻嬉皮笑臉的點頭，給mama和奶奶倒茶賠不是。

    “你以后找對象要挑個好的，不能找肖姝雪這樣的?！鼻伉檓ama叮囑道，又突發奇想，盯著長相俊美的兒子，“你有沒有看中的？跟mama說說，mama去給你提親！”

    秦鴻扶額，“沒有，媽，我上班的地方都是男人?！?/br>
    “哎，早點結束任務回來吧！”秦鴻奶奶愁苦道，不然她抱不上曾孫子了。

    秦鴻笑著點頭，敷衍過去了。

    他臉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心里卻很傷感，他看中的姑娘看不中他，有什么用？以前沒有喜歡他，今后估計更不可能喜歡他了。

    江城，沈海峰等了兩日，不見肖興國來通知他關于李芳草的事，他也不好直接上門去問，便去找了江老太。

    江老太正坐在門口屋檐下打蒲扇，穿著李芳草和周三喜新給她做的藍棉布襯衣和褲子，花白的頭發梳的整整齊齊。

    沈海峰第一眼險些沒認出來，這么干凈體面的老太太還是他記憶中那個窮困潦倒的老太婆嗎？

    “嬢嬢?！鄙蚝７搴裰樒ぷ哌^去，喊了一聲。

    江老太搖扇子的手一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說道：“原來是你啊?！?/br>
    “芳草是不是住你這里??？”沈海峰伸頭往屋里看。

    江老太伸出蒲扇，抵住沈海峰的頭，把他的頭推了回去，“別看了，不在?！?/br>
    沈海峰尷尬的笑道：“她不在你這，還能在哪??？”

    第265章 當年的事

    江老太搖著扇子，不屑的看了眼沈海峰，說道：“芳草回甘省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