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奕抬眸，莫肅琛撐了把紅色油紙傘，站在紅梅錯落的間道，目光柔和地看向他。

    一眼萬年，再難割舍。

    聞奕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心臟瘋狂跳動的聲音，震耳欲聾。

    那瞬間，血液似乎沸騰得火熱，又似冰涼得刺骨，風雪聲都靜默了，天地間，他只看到這個人，從此牢牢印在腦海里。

    “不開心？”莫肅琛走近，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沒有，我已經想通了，只是你沒有挽留我，我覺得有些不痛快?！甭勣群芴谷坏乜粗?，直言不諱。

    莫肅琛目光溫柔了幾分，帶著歉意，“這是你的人生，我不會插手?！?/br>
    聞奕深吸一口氣，淺笑道？“我知道?！?/br>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直截了當地挑明是另外一回事，腦子清醒，心口泛疼。

    他想，這就是長大的代價。

    他長大了，但是不夠成熟，不夠強大，在莫肅琛眼里，他始終是那個容易受傷還撒嬌的小孩。

    “莫肅琛，我明天就要走了，”聞奕仰頭直勾勾地看著他，“你會想我嗎？”

    莫肅琛沉默地看著他，沒說話。

    聞奕輕哼一聲，“你好歹養了我這么多年，居然一點都不想我，我可真要傷心了?！?/br>
    “東西管家會給你收好?！蹦C琛道。

    聞奕鼻間一酸，眼淚霎時涌出眼眶，他垂下頭，不讓莫肅琛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

    他咬了咬唇，“你走吧?！?/br>
    莫肅琛留下了傘，轉身離開，踏出涼亭，他背對著聞奕道：“隨時可以回來?！?/br>
    說著，身形消失在風雪紅梅中。

    聞奕噗嗤笑出聲，破涕為笑。

    那一夜，聞奕坐在窗邊，喝著茶水，看著窗外斷斷續續的雪，一夜未睡。

    莫肅琛在書房翻了一夜的書。

    翌日，聞奕獨自離開了國師府，坐上了回鎮北府的馬車。

    一整個冬天，聞奕都在軍營。

    他開始沉默寡言，穩重從容。

    年關將至，他才慢悠悠地回了將軍府。

    這可是十年里第一次團圓的年，家宴自然弄得很隆重。

    聞奕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聞梟很暢快，熱淚盈眶地看著聞奕，不住地點頭。

    轍蘇坐在聞奕旁邊，也吃得漫不經心。

    “你在想什么？”轍蘇用僅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問。

    聞奕默不作聲地看他一眼，漫不經心地抿了口酒。

    “這是想哪家小娘子了??？”轍蘇插科打諢道。

    聞奕臉悄然紅了，嗆了一下，震驚地看著轍蘇，難以置信地開口，“我都在軍營，有誰家小娘子？！”

    說罷，聞奕恍然大悟地點頭，調侃道：“莫不是轍蘇大哥情竇初開，得哪家小娘子青睞吧?！?/br>
    他挑了下眉，“這是好事啊，大哥你也到了成親的年紀，天天往邊關跑也不是個事，你盡管跟祖父說?！?/br>
    “要是你不好意思，我代你說也一樣，”話落，在轍蘇滿目震驚中，開口道：“祖父，”

    他后面的話還未說出來，便被轍蘇按住肩膀，使勁使著眼色，咬牙切齒低聲道：“你不就是想去找國師嗎？我給你打掩護?！?/br>
    聞奕淺笑著點了點頭，在聞梟欣慰又期待的目光中，“祖父，新年伊始，祝天下安寧，海晏河清?！?/br>
    聞梟大笑著，直夸聞奕長大了。

    家宴未盡，聞奕便溜出了府，輕車熟路地摸進了國師府。

    他瀟灑地坐在院墻上，手里提著一壇酒，張揚恣意。

    莫肅琛抬眸看去，聞奕挑眉一笑，跳下墻，“我就知道你在這里?！?/br>
    “今天可是新年，以往我們都是一起過的，你孤家寡人的，怎么可能讓你一個人孤零零地過?！?/br>
    莫肅琛眸光閃動。

    聞奕笑著走近，把酒放到桌上，“喏，這是我偷的，給你嘗嘗?！?/br>
    “不怕被打？”莫肅琛漫不經心地問。

    聞奕拍了拍手，“沒辦法，誰讓你喜歡呢?！?/br>
    莫肅琛點著桌面，看著眼前意氣風發的人，不動聲色地彎了彎眉眼。

    “莫肅琛，新年要吃好吃的?！甭勣日Ａ苏Ｑ?。

    莫肅琛起身，提著酒壇。

    聞奕眉頭一挑，連忙跟上。

    推開門，飯桌上是滿桌吃的，都是聞奕愛吃的。

    “你怎么知道……”聞奕咂舌。

    “我是國師，無所不知?！蹦C琛慢條斯理地撕開酒壇，濃醇的酒香頓時浸入空氣中。

    “香吧，這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甭勣日Ｖ劬?，一副等夸的模樣。

    莫肅琛倒了一杯，喝了一口，點點頭漫不經心道：“很香?！?/br>
    聞奕舌頭抵著牙齒，兇巴巴地看著莫肅琛，搶過酒壇，指控道：“你這也太敷衍了，不給你喝了?！?/br>
    莫肅琛不著痕跡地笑了一下，好整以暇道：“真不給我了？”

    聞奕哼了一聲，“我為什么要給你？”

    莫肅琛注視著他，意味深長道：“小孩長大了?！?/br>
    都會調侃他了。

    “當然了，我現在馬上就十八歲了?！甭勣鹊靡獾負P了揚下巴。

    “本少爺今天心情好，就賞你了?！?/br>
    莫肅琛搖頭失笑。

    聞奕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雞rou，驚喜地瞪大眼睛，“這個比上一次的好吃，換廚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