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只是一個普通人，也有不可控發脾氣的時候，諸位先生?！?/br>
    “這次副本，是我失態了?！?/br>
    “抱歉?！?/br>
    震驚！

    這些人頭皮都麻了。

    寧可聽她放狠話，也比她主動道歉，溫和有禮得好。

    太恐怖了。

    這種絕對理智絕對擅謀卻還承認自己失落失態的人……

    “不不不，夫人您沒錯，是我們不好，我們冒犯了您?！?/br>
    “以后絕對不會，誰動手誰該死！”

    “我們絕對履行承諾……”

    “您的眼光也很好，江女士非常優秀，我們剛剛也無意打擾冒犯，所以以后她就是您的繼承人嗎？”

    這些人的嘴臉一下全變了，乖順和善無比忠貞。

    比江飲溪都忠貞，但也在確定——談瑟的確確定了繼承人。

    奇怪，這么年輕，確定不會有后代？

    那她親人呢？

    選一個非親非故跟下屬一樣的江飲溪……

    而且這么快就選了？

    她們認識才多久？

    這件事處理完了。

    江飲溪握著手機別過身，背對著眾人，也切掉了免提，將手機貼著耳朵，壓著聲音道：“夫人，我只是打工，不是謀財害命……還有，雖然聽起來很虛偽，但我從不希望我的幸運之中包括對您的死亡繼承?！?/br>
    “上次替您做一次工作就得到一億酬勞已經足夠讓我惶恐又歡喜了?！?/br>
    “夫人，今天是我的生日?！?/br>
    “您……不能這么不講道理?！?/br>
    “我如果一定要以這種方式得到他人的財富，這個人也不能是你?！?/br>
    “我不理解?！?/br>
    她背過身，握著手機的手指都曲緊發白了。

    她很生氣，特別生氣。

    也特別惶恐。

    談瑟有點驚訝，緘默后，并沒有從生死有常來勸人。

    她意識到自己犯錯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跟她一樣反復接觸生死。

    于是軟聲道：“抱歉，沒有提前告知，是我不好，但我，的確沒有其他選擇了?！?/br>
    “如今，我無摯愛，也沒有后續傳承的需求?！?/br>
    “其實跟生死無關?！?/br>
    “我只是……單純不愿意再介入別人的人生?！?/br>
    “今晚的你已經足夠讓我倍感歉意了?！?/br>
    她，她怎么能用這種調調跟人說話。

    還說這種話。

    而且還做了這些安排……明明已經足夠護人周全了。

    得到的巨額財富何嘗不是巨大的幸運。

    她只是更在乎別的。

    江飲溪覺得很糟糕，更害怕了。

    面紅耳赤又軟了憤怒，“所以，確定跟生死無關是嗎？也跟離開無關，對嗎？”

    本來白天就聽說她受傷，現在又來這一出。

    她只是過個生日，跟辦喪一樣……

    一晚上都在走神。

    她的老板不是個好人。

    “額，也不能旅游嗎？”談瑟疑惑問。

    江飲溪：“可以，這個當然可以……但不能太久?！?/br>
    “好?！?/br>
    “所以，江，抬頭?！?/br>
    江飲溪有點反應過來，聽到那邊笑聲。

    接著看到外面漫天煙花。

    “其實選你，大概也是因為我回來后……你是第一個讓我覺得假設我、或者我的那些摯愛親朋若有后代?！?/br>
    “在這個盛世璀璨的時代，如果都是你這個樣子?！?/br>
    “那就好了?！?/br>
    “生日快樂，小盆友?！?/br>
    手機掛斷，但煙火璀璨在所有人眼里。

    她的聲音卻是悄然消失。

    第89章 還不死嗎？

    煙花在繁華人間。

    人遠在深山老林。

    404看了看復古琉璃窗外的亭臺樓閣,瀟湘瓦院，遠方卻是積雪成大白。

    回頭看，屋內紅木古風大書房。

    赤足倚靠搖搖椅的女子一襲單薄吊影的麻裙,曲起的長腿足下抵著清涼的竹編墊，中心三足鼎立在玄石臺上的熏紅炭爐釋放暖暖的溫度跟橘光。

    這種光是有光影效果的，在細細的腳踝勾勒摩挲。

    “這么好的房子,還是你自己曾經的家,你為什么不讓人看到??？那天，那么著急就收了,怕被人發現它的來歷嗎？”

    “可是,你最早不是也希望有人查到你身份？”

    談瑟正在查看書籍資料，聞言并未抬頭,回：“那會，覺得孤獨了吧,初來乍到，感覺很復雜,若無人知我為何人，我都不曉得如何維持曾經的風度?！?/br>
    “希望能找到自己曾經的約束感?！?/br>
    “百年光陰，那些副本帶給我的，并不僅僅是能力，還有無法之地殺人乖張的戾氣,這不是好事，也非我意志轉移?！?/br>
    “怕失控?！?/br>
    404：“那現在呢？”

    談瑟：“已經失控了一次啊?！?/br>
    她抬頭，苦笑,“已經看到了失控的結果了,證明我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強大?！?/br>
    “所以，及時掐住吧?！?/br>
    “已經逝去的,如何能越過百年才回歸呢?！?/br>
    “這房子也如此?！?/br>
    “因為……人間已有替代的了?！?/br>
    404發怔，忽然想到在原來的舊址上，人間已經復原了一個府邸。

    悼念她，記錄她。

    但，沒有她。

    “那不一樣……”404忽然很想哭。

    那個府邸不是原來圖紙建的，圖紙早就沒了，對它留有記憶的人也都死了。

    人間好像再無真正的宋公館。

    沒有她的家。

    談瑟：“本來就不能一樣?！?/br>
    她的手指翻過一頁紙張，輕聲且溫柔道：“煙花盛放之后，欣賞，歡喜，記憶，但它若一直在盛放，光影焦灼，這漫漫長夜，該如何安眠？”

    她看到了自己失控后的結果，也能看到一旦宋驚杭活著出現，那這人間秩序失控的結果。

    便是災厄游戲，也不介入死而復生的至高規則。

    那些人，怕是還不如她能控制自己。

    人心亙古如此。

    所以，不會再有宋驚杭了。

    她放下資料，握著軟墊，趴伏著，側看外面的近閑庭遠蒼雪。

    冷熱相隨。

    她靜靜嘆息，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