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林裊一邊瘋狂加大鬼氣企圖從鶴戒蔓延包裹整個談瑟身體，以阻攔她抽出那根可怕的純黑氪金屬制作而成的黑氪箭，一邊尖叫著讓白動手。

    白，也的確瞄準了談瑟的后背。

    馬在動，人也在動，背對著她，在她的射程之內，也是移動的靶子。

    可是……那扣著扳機的手指一直僵著。

    目光也死死鎖定著那黑暗中唯一悅動的姣色。

    矯健，英姿勃發，生命力高貴得讓人不能直視……可是對方明明聽到了呼喊，為什么不躲避？不停下？不反過來射殺自己？

    好像視若無睹，又不在乎后背來自自己的危機。

    是不在意，還是篤定自己不敢？

    手指都在抖。

    白是痛苦的，沒人知道她的痛苦。

    直到……

    談瑟沒有回頭，騎著馬沖進鬼氣中，又從磅礴猙獰的鬼氣中松開手指。

    嗡?。?！

    在宇宙中排的上名號的金屬，而且昂貴到一克都能讓人血rou發燙的黑氪箭還是從弓弦上釋放了。

    一根多少克？多少錢？多少物理殺傷力？

    物理殺傷，對鬼有用嗎？

    “沒用吧??！”

    “沒用？你腦子進水了？！鬼的確是非物理生物，可是它吸食血rou之后就是半實體了！而且黑氪金這種金屬之所以昂貴，就是因為它是系統認定的游戲宇宙中最基礎的能量金屬，既然是能量，就影響任何能量體，鬼也是能量存在的一種，所以它貴，所以它是任何副本通用的貴重金屬！”

    而這樣的貴重金屬，一開始就被初次接觸游戲的談瑟看穿了性價比，提前花銷囤起來了。

    她壓根就不在乎誰是boss，誰是反派，誰是陰謀家。

    心術設計，布局謀劃只是錦上添花，可以節省時間，唯有最終的武力壓制才是收尾的定海神針。

    她為何從容，為何薅周牙倆狗大戶的文明點。

    就是因為在這有了布局。

    一箭。

    砰！

    如同打斷重創黃張兩人的合一，現在也依舊打斷了林裊對雙皮的吞噬——他選擇了結束吞噬且避讓這一箭。

    可是這可怕的黑氪金還是帶著呼嘯的淡金光輝如飛機拖拽的尾氣撕裂長空，白芒流光，一條縱橫殺出。

    直破鬼皮之間。

    血絲，一下炸裂，如同天女散花，一條條血線噴濺墜地。

    道具也被射破了設定的威能，兩副慘不忍睹的夫妻無皮原屬軀體落地，爛糊糊一般，喘著最后幾口氣看著那恐怖的箭，以及拉了韁繩的人。

    馬兒嘶鳴，前蹄踏起，帥氣的鬃毛飛舞，馬上的人身體上揚，單手垂掛握弓的手，一手拉著韁繩居高臨下看著所有人——以及正在從荷花池上空虛弱竄逃到低空的林裊。

    所有人仿佛都在她腳下。

    談瑟眉眼平靜，瞧著林裊，像是在看他，又不像，只是開了口。

    “我有點好奇，年紀輕輕的人，為何帶著如此大的痛苦?！?/br>
    “既然做了選擇，就一往無前?！?/br>
    “松開你的手指，成全自己內心不能釋放的痛苦，不好嗎？”

    她太溫柔了，幾句話，既像是在詮釋林裊的一生，又像是在問巷子里的白教授。

    白教授沒走出來，也沒開槍，只平復了波動的心情，“大概是我的選擇本身就違背了我過往半生的原則跟從祖輩那世代立下的教養?！?/br>
    “夫人，您也許不懂，像我這樣的人……并沒有輕松承受改變自己帶來痛苦的那種資質?！?/br>
    “從善到惡，有時候也不止是心境的改變，也是一種尊嚴的屈辱?！?/br>
    “所以我猶豫了?！?/br>
    她在回答，也沒有放下槍，但問了談瑟：“夫人，您是怎么看穿我的？”

    “墻面的血液筆跡留左撇子的破綻，幾次驗尸都暴露你左手有傷，只用單手，這不符合法醫的專業習慣，而且，你在我面前露出的糖果是本地商鋪才有的糖果，不可能是你進入副本前隨身攜帶的——可你沒有吃糖的習慣，吃飯的時候也不愛甜食，偏清淡跟養生，所以不會吃這種高糖零食，然而，攜帶糖必然是有所作用，后面張馱的貧血就讓它派上了用場，我當時就想，要么你跟張馱提前接觸過，并了解彼此，要么你跟林裊已經聯系上了?！?/br>
    “人跟鬼，在后面另外設了一個局，既對付黃立宗夫妻，也對付我們這些玩家?！?/br>
    白教授：“不，夫人，我只是在對付你，其他人，還不足以?！?/br>
    還不足以。

    她不算囂張，但的確未曾將這些人的腦子放在眼里。

    法醫啊，一早就說過她是全國頂尖的法醫，在魔都這個國際大都市都赫赫有名，那么，她的刑偵水平呢？

    所以，在怪談副本里面，也許她才是系統一開始就認定值得提升副本難度的那個人。

    談瑟背鍋了。

    可惜談瑟跟白都沒太在意系統設定的真相。

    兩人對話很從容，詮釋了設局博弈者最后的教養跟優雅。

    談瑟：“那么，為何現在不動手？”

    林裊還在扭曲尖叫，不能見形容，鬼體猙獰，“白！你背叛了我？莫怪別人也背叛了你！”

    巷子里的白教授卻低啞回復，同時回復了一人一鬼：“我不會背叛任何盟友?！?/br>
    “林裊，你看看這個世界?！?/br>
    如她所言，所有玩家都……感覺到了不適。

    呼吸都顫抖了，也捂著咽喉痛苦不堪。

    “我，在荷花池里下了tk毒液氣體緩釋劑，隨著你的釋放，它會蔓延整個寨子?！?/br>
    “只要殺死75%的玩家，這個副本就失敗了，包括這位夫人，她也得退出?！?/br>
    “林裊，你會是贏家，我也沒有背叛協議?！?/br>
    “所以，不要提前用這個罪名來否定我，你還不夠居高臨下來審判我?！?/br>
    白教授的語氣一改跟談瑟對話的平靜跟憂愁，變得了冷漠且犀利。

    甚至有幾分厭惡。

    因為，他們是同類，同類其實大部分都不能相容，反而會忌憚，厭惡，如同討厭看到鏡子里變丑變壞的自己。

    被迫害，被重創，被背叛，被拋棄……他們都懷著對這個世界的厭憎跟失望，又都不甘心，所以決意變壞，去報復，去……

    可他們依舊不能正視自己。

    人最不能直視的就是變了的自己。

    林裊一驚，但也感受到了玩家們被飛快屠殺時帶來的強大增幅——玩家越弱，他作為如今唯一的反派也會變強吧。

    “那你殺了她！”

    “你以為她這樣的上等人會了解我們這些人的痛苦嗎？”

    “不，我們在她腳下就是螻蟻！你也是！”

    林裊一邊尖叫，一邊重新撲向黃張兩塊爛人皮。

    作為怪談副本設定，作為惡鬼的仇恨源頭既這倆夫妻，吃掉他們，他就成全了自己，會得到晉升！會有能力去反殺談瑟。

    所以……他一方面繼續鼓動刺激白，想讓她跟談瑟殺起來。

    畢竟，這個白也是很強的。

    談瑟好像并不在乎林裊的心機惡意，也依舊背對著白教授，她看到了江飲溪這些人在橋上用短弩瞄準了白教授。

    如此，可判斷后者也沒有放下槍。

    猶豫，遲疑，對他人果斷殘忍起誅殺之心，對她……

    談瑟垂下眼，抬手，摸了那把木制長弓，感受著林裊加強吞噬進度帶來的陰冷溫度，一邊跟著低低回了一句話。

    這句話飄出唇舌的時候，林裊剛好吞噬成功。

    那一刻。

    眾人的絕望溢于言表。

    周柰這樣的人都有一種可怕的想法——還不如讓這個該死的夫人贏下！完蛋了！這次生命格子絕對重創。

    她抬手了，反手一提拉，下垂的木制長弓從抬手間已經換了。

    換成了純黑氪長弓。

    好特么帥的長弓啊，漆黑發亮，重量足有兩百多斤，但看著纖細無比，線條優雅動人，黑色就是它最完美的色調。

    然后，一箭上弦。

    射出，射穿。

    以之前那一箭超過三倍的物理能量絕對殺傷射入林裊的身體。

    射出。

    林裊尖叫，扭曲，鬼氣擴散抵達大半個苗寨。

    黃立宗跟張麗英的鬼魂跟著分解出來，恐懼看著這一切。

    也聽到了那馬上握著價值超過十萬文明點黑氪金長弓的女子淡淡一句。

    “那確實?！?/br>
    只是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