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色枯萎的花
過完年,高三提前開學,街道上大紅燈籠還沒卸,年味兒未散。 “張老師今天說我再努努力,上個普通本科沒問題的,你呢,準備去哪個學校?” 林婼知道孟驍舟和自己不一樣,他的成績去哪個學校都暢通無阻,海大的保送名額十有八九也會給他。 “還沒想好”他低頭翻著試卷,今天的輔導內容是錯題總結。 “不管你了,我要查一下都有哪些大學可以上” 她打開平板電腦檢索,咖啡店內安靜,這個點客人不多,店員便關了兩盞燈,頭頂白熾燈投下的光影是他們獨有的二人世界。 他看著她盯著屏幕溢出的憧憬與快樂,只覺得初見時那個失落黯然的林婼已經相去甚遠,她像重新長出羽翼的鳥,禁錮在內的生機正悄然探出。 他把檢查好的錯題集給她“走吧,我送你回家”。 一前一后從店里出來,她追上去把手伸進他的口袋,溫暖干燥的大手很快也伸進來與她相牽。 “阿舟” “嗯?” 她撓撓他的手心“我會努力的,雖然應該不能和你一個學校,但在一個城市也很好”。 他攥住她的手指欲言又止,他沒記錯的話,她高中結束就被家里送去了國外,一去就是七年,他們上輩子初見是在他們的婚禮,如果不是要回來和他結婚,她應該還要在國外待很久。 元宵節學校放假一天,除夕他們都是一起過的,沒理由元宵不在一起。 剛到林婼家了沒待一會兒,孟驍舟放在桌上的手機便震動個不停。 “不接嗎?一直在響,是不是有急事”她看他一直不理,出言提醒道。 他接通電話后很快掛斷,“家里有點事,我要回去一趟”。 邊說邊穿好衣服換好鞋子,她站在門口送他。 “沒出什么事兒吧”她抓住他的手。 “沒什么事,弄好了過來找你”他看起來神色淡定,走的時候還揉了揉她的頭發。 可她總覺得他走的時候心情不算好,她心神不寧,不小心打破了玻璃杯,四處濺開的玻璃渣劃破指腹。 她決定去找他,沒打通他的電話他的住址她無從得知。 她只能先叫司機往商圈開,途中打了幾次班主任的電話,放假期間老師是不接工作電話的,她一籌莫展。 元宵節晚上,大家都回家團圓,商圈比起平常人少很多,林婼一眼就認出了前面那群打扮奢侈的少年少女中的貝蕊薇。 她想起來她和孟驍舟認識,忙叫司機將車靠近。 “貝蕊薇”她頭探出車窗打招呼。 比起在學校,本就長得漂亮的貝蕊薇今天打扮得格外艷麗,全身上下都是超越年齡的華麗。 她和一群年紀相仿的少年少女站在一起,不用說也知道都是些家世優渥的少爺小姐,個個身后都停著豪車。 和貝蕊薇站得最近的男生,看見林婼眼前一亮,他把手搭在貝蕊薇肩上“誰呀?” 貝蕊薇拿開他的手“我同學”。 “有事?”她問林婼。 “你知道孟驍舟家在哪里嗎?我找他有事”她顧不得男生上下打量的輕佻眼神,急著發問。 “關我什么事?找他有事你直接問他不就得了” 林婼語塞,她就是聯系不上他呀,被貝蕊薇這么一嗆,急得臉紅,上次說話還是廁所那次,當時自己惹得貝蕊薇相當不高興,現在又來問孟驍舟的事,確實很冒昧了。 貝蕊薇看林婼一臉犯難,她沒什么壞心思,只是見林婼和孟驍舟走得太近有些不喜歡,她拿出手機打字“地址發你了”。 “謝謝你!下次請你喝奶茶”收到地址的林婼激動道謝。 貝蕊薇吐槽“誰要喝奶茶啊,我跳舞的,要控制身材知不知道” “那想喝什么你定,然后我請,謝謝你!”她不好意思的再次道謝,然后上車讓司機朝孟驍舟家駛去。 “有這么好看的同學怎么不帶出來一起玩,大小姐不仗義啊”站貝蕊薇身邊的男生又把手搭她肩上,語氣吊兒郎當。 “就是啊,薇姐,太不講義氣了吧”在場其他幾個男生跟著起哄。 “祁彥,我是你的老鴇???我的同學憑什么介紹給你們這群狗東西認識” 貝蕊薇薅下肩上的手“我勸你少打人家的歪主意” “怎么就是狗東西了?大小姐,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發小,知根知底,我看見你同學漂亮,一見鐘情了不行嗎?”叫祁彥的男生回嘴,看得出他們關系不錯。 貝蕊薇一聲嗤笑“我算算啊,上次要不是我攔著,再過段時間我就該去給你上墳了” “我看你是有斯德哥爾摩,又想被孟驍舟打了,沒聽見人家剛才找我問誰嗎?” 祁彥沉默,“聽見了,所以才更想認識一下” “到達目的地”導航語音停止,林婼到了孟驍舟家門口。 大門虛掩,她還是按了按門鈴,女仆慌慌張張跑出來開門,還沒說明來意,林婼就聽見了里面的怒罵聲。 “還敢還手...老子今天就算把你打死也是該的” 她循聲跑過去,只見兩個保鏢把孟驍舟摁跪在地上,發出怒罵的男人狠狠一腳踹在孟驍舟的胸口,他應該是受了孟驍舟一拳,嘴角還帶著血。 站在一邊的女人穿得雍容華貴,她捂著懷里小孩的眼睛,“哥哥惹爸爸生氣了,我們不看,mama抱你上樓玩”。 “小姑娘,你有事也下次來吧,家里現在不方便”沒能攔住林婼女仆追了上來,拉著她就要往外走。 主人和大兒子鬧矛盾,正大發雷霆,她一個打工的哪還敢放外人進去啊。 兩個保鏢壓制他動彈不得,拳打腳踢落在身上,單方面的毆打,他只盯著這個自詡為他父親的中年男人,眼睛像盯緊獵物的狼,又寫滿滔天恨意。 “怎么,你不服,再橫老子一眼看看”用力的一巴掌扇偏他的臉,他實在是遺傳了一雙和他mama相似的眼睛。 愛恨都展露清晰,多么厚重的情感都承載得住。 看見他那樣的眼神,男人很難不想起妻子去世前的那一眼,連帶著想起她對他的欺騙,對他的背叛。 又是狠狠一掌落下。 疼痛沒有落在孟驍舟臉上,是林婼沖過去挨了那一巴掌。 力氣之大,她直接被扇倒在地,腦子里一陣嗡嗡聲響,短暫的空白,她疑心自己被扇出腦震蕩來了。 林婼打起精神睜開眼,看見的是孟驍舟震驚的臉,明明那樣一張帥氣的臉卻糊上了血,她強扯了個微笑。 突如其來的她打破這場施暴。 孟驍舟得以掙開保鏢的桎梏,他沖過去扶住她,一陣劇烈的咳嗽,有血噴出,弄臟她雪白的衣服,似一朵盛開的花,艷色卻將枯萎。 林婼嚇壞了,她趕緊坐起抱住他的身體,手忙腳亂撥打了急救電話。 “小丫頭,你是什么人?”孟驍舟的父親在她身后發問。 她撐著他的身體默不作聲,眼淚瞬間涌了出來,救護車趕來時,她才充滿怨氣的問了一句“憑什么”。 “憑我是他父親” 她聽不進回答,只抹著眼淚重復“憑什么打他,憑什么”。 她在救護車上握著他的手,輕輕握著他的手腕感受脈搏起伏,強烈的痛感,她傷心得流了一路眼淚,不過自己意識不到。 救護車快速穿梭,遠處燃起璀璨煙花,年結束了。 他艱難勾了勾她的手指“別哭啊,別哭”。 他也心疼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