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了，”陸有時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你哥出去有點事兒要辦，可能得晚飯以后才回來?！?/br>
    “噢?！标惓赛c點頭，“你在干什么啊小時哥哥?！?/br>
    陸有時朝她搖了搖放在一旁的圖紙，“我想自己做個裱畫框?！?/br>
    “裱畫框？”陳橙湊到他身邊去，拿起了那張圖紙仔細看了看，是那種洛可可風的華麗紋樣，不得不說小姑娘都很喜歡這種風格，“太厲害了，你居然還會做這個?！?/br>
    陸有時遲疑地抬起了頭，他晃晃手上的工具說，“實不相瞞，其實我也是第一次干這種木工活?！?/br>
    那木頭上的紋樣歪歪扭扭的，顯然是刻的人手生，陳橙忍俊不禁。

    她說：“乍一看，還挺像那么回事兒的?！?/br>
    “唉?！标懘笊僬J命嘆氣，是他想得太簡單了。

    荊牧的畫擺在臨窗的地方，此時陽光正照在上面，給整幅畫籠上了一層光暈，暖色調的油畫自成了一方天地。陳橙的視線落在那上面，她看得仔細，仿佛墜近了那里面的空間，那是她的家即將生機盎然的模樣。

    靜謐里，只有刀刻在木料上的聲音。

    “小時哥哥，你喜歡我哥哥對吧?！?/br>
    刀尖在木料上劃出了意外的痕跡，陸有時抬起了頭，他看見小姑娘依舊看著那幅畫。

    沉默中，陳橙轉過頭來看著他，笑著對他說：“我猜得對不對？”

    陸有時在她的注視下點了頭，應得坦然：“我喜歡他，很多年了?！?/br>
    “我就知道?！毙」媚锏男σ飧盍?。

    陳橙挪到了沙發上盤腿坐著，非常自覺地將備在一旁的小毯子蓋到了自己的膝蓋上，她看著陸有時說：“趁著哥哥不在，我們聊聊他？”

    “聊他的什么？”陸有時問。

    陳橙說：“聊他的十年前?！?/br>
    陸有時的眼睛默默睜大了些，他放下了手中的木頭和刻刀，“你說?！?/br>
    “還記得我之前在醫院的時候和你說過，我是他的負累嗎？”陳橙看著窗外，“不是沒有理由的——只不過這些事兒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br>
    “那時候我等到了匹配的心臟源，過不了多久就可以進行手術，費用是二十萬?？梢彩悄菚r候，我爸他們所在的船出了事故，他失聯了?！?/br>
    “撫恤金有很繁瑣的認證程序，不可能那么快發放下來。不過我爸爸的同事多少都了解我家里的情況，他們先湊了十幾萬出來補貼我的手術費用?！?/br>
    無論當年的情狀是何等混亂，概括起來也不過簡單的幾句話而已。

    “可是這筆錢沒到我哥手里，被我的奶奶拿走了，不僅如此她還賣掉了興城的那套小公寓，取走了我爸爸賬戶上所有的錢，然后帶著這些錢人間蒸發了?！?/br>
    “你說什么？”陸有時的右手已經不自覺地捏緊了拳頭。

    “我哥……我哥為了給我籌錢，回去找了自己的外公外婆，他們算是他僅剩的親人，只不過關系應該也不是很親近。那時候具體怎么回事我哥終究也沒告訴我，只是手術之后，他就休學去到處打工了。數九寒天地在戶外做墻繪，趕上聯考?？嫉臅r候就去畫室里帶學生，什么亂七八糟的活都干過?！?/br>
    “我想他是為了在最短的時間里，把那筆錢還回去。小時哥哥，我不知道你們當年分開是不是因為這些事情，但應該多少也與這些事情有關?！?/br>
    ……原來，興城的房子是那樣沒的，原來他是因為這些才被迫休了學。

    原來，原來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他當年是怎樣的處境？陸有時捫心自問，可他竟然無法想象。

    “小時哥哥?！?/br>
    “嗯？”

    “你會一直陪在我哥哥身邊的對嗎？”小姑娘看著他的眼睛問道，“你——拉著他吧?！比缓笏埱蟮?。

    陸有時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個承諾，“我不會放開他的，哪怕他要推開我，要放棄我，要把我屏蔽在他的世界之外，我也絕對不會放手的?！?/br>
    “那就好?！标惓日f。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站了起來，“我還準備了圣誕禮物，等等我去拿給你?！?/br>
    她回了房間，沒過多久拿了一只紙盒出來，“這個先給你，不過這是圣誕節禮物，等圣誕節到了，你才能拆?！?/br>
    陸有時接過了那只紙盒，他想問為什么圣誕禮物不等圣誕節到了再給他，可他是近乎本能地沒有問出口。

    只道了一聲：“謝謝?！?/br>
    陳橙：“嘿嘿，不客氣?！?/br>
    荊牧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陳橙早就被陸有時趕回房間休息，他自己卻一直在客廳里等著荊牧。

    家里有人為你留一盞燈。

    荊牧推開家門，便被那一盞燈洗去了滿身的疲憊。

    “哥，外面現在應該很冷吧，你先喝點熱的。外套和包給我吧?！标懹袝r迎過來，接過了荊牧手上的東西。

    他遞給荊牧的是一杯熱牛奶，氤氳著柔和的熱氣，滑過唇齒就讓人從里到外都暖和了起來。

    荊牧：“陳橙呢？”

    “我讓她休息去了，下午午睡沒睡太久，晚上困得早?！?/br>
    “噢，好?！?/br>
    陸有時：“你去洗個澡吧，睡衣我已經放在浴室里了。對了，你晚飯有吃嗎，我給你弄點吃的？”

    “確實沒來得及吃，”荊牧解著領帶，“你隨便弄點吧，我去浴室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