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貨店禁止馴養餓虎 第8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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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鳳鳴上了年紀之后,人都說,她年輕一定是個風情萬種的大美人。 其實不是,她眼睛太細,往上吊,臉盤又大,這樣的臉,很適合媚笑。 可她少女時期,每天愁眉苦臉,顯得越發奇怪。 而且,其他姑娘用的什么雪花膏、鵝蛋粉、花露水……她一概都沒用過,連時興的衣服,都沒有幾件。 因而最年輕的時候,沒有什么人青睞她,就連蔣家那個楊梅瘡爛到大腿根的少爺,也拿白眼看她。 那天晚上,她對著鏡子看了自己許久,看到臉頰發燙。 她想起少女時期,桃花開的時候,總有些壞小子喜歡折了花枝,送給自己心儀的姑娘,而這些跟她這樣深宅大院的閨秀,當然不相干。 可是每年春天,她案頭都會供著一枝鮮翠欲滴的桃花,那是來潮早晨練武,回來折好的。 那一定是他隨手折的,她沒在意,他應該更加滿不在意。 可是,來潮想做什么,總是鼓動顧其行去做。 顧家曾有個大丑聞,說是顧其行……那樣了他meimei。 而來潮想要做什么呢? 她心中慌亂,又可恥于自己的慌亂。 他也沒有做什么,只是在黑暗中靠近她,輕聲叫了一聲“阿姐?!?/br> 他的氣息,仍然帶著薄荷的味道,是男性的、危險的、充滿侵略性的。 她卻手腳都麻掉了,仿佛中了什么法術一樣,一動不能動。 他說:“如果你不想嫁,我帶你走?!?/br> 說什么胡話,他是個什么東西?能帶她去哪? 她想起他的手指,潔白修長,一看就是讀書人的手指。 他那樣英俊的眉眼,曾經跟她靠得那樣近。 春水池塘漲滿了水,漣漪陣陣,她打開窗戶,讓涼風吹進來,可是涼風不解意,頭臉還是那樣的熱。 6 又一個月,來鳳鳴收了蔣家的聘禮。 來家蔣家都是體面人家,再落魄將就,聘禮也是不少的。 來老爺不慣管錢,讓來鳳鳴自己添一些,做嫁妝。 來鳳鳴又去了城里。 這一次,她打扮過,穿了一身鵝黃色旗袍,撲了點脂粉。 二十五歲的女人,有著學校里那些個小女孩無法比擬的柔媚。 來潮在校門口等她,他大概剛洗完澡,身上還有薄荷水的味道,穿了一身西裝,見了她仍是微微低頭,道:“小姐?!?/br> “走吧?!彼f。 他們就這樣坐上了去上海的汽車。 上一次,在來潮的宿舍,她發現他用的文具,鋼筆、墨水、三角尺、量角器……都不貴,但是林林總總算下來,也有不少的錢。 她就去商場買了一些文具,回到鎮上賣,就在自家的鋪面里面。 新學堂里,幾何一類的學科,剛成為重點,大家很樂意買三角尺和量角器。一些做木匠活兒的人,也很喜歡這新巧的東西。 她就想,古人多少靠文房四包發家,她來鳳鳴,怎么就不能靠著這些小東西,闖出一片天地呢? 那年月,女子談生意,特別是深閨女子,還是個極其艱難的事情,她必須帶人去。 整個來家人人聽她的,但她就是模模糊糊的知道,這樣的事情,跟她一條心的,只有來潮。 于是兩人就去了上海的一家工廠。 它專做塑料制品,不僅是三角尺、量角器,還有玩具,日用品等等。 他們甚至見到了老板,是一名歸國華僑,本身就是技術員,他說要把塑料帶給祖國,但是呢,他的設備和技術都十分簡陋,只能做一些簡單的東西。 但簡單的東西,對于現在的市場已經足夠了。 回去的路上,來鳳鳴坐在座位上,抱著樣品,就像抱一個小小的孩子。 來潮站在她身前,為她遮擋擠過來的人群,她不用抬頭看他,也知道他的眼神,是極為溫柔的。 來鳳鳴用自己所有的彩禮,定了一大批塑料尺子、量角器、三角尺。 她又在蔣家里,弄了個小型加工廠,把這些東西加上包裝,變成了“雪莉文具袋”。 日后,她去上海、蘇州、杭州……各大城市學校去談,直接把這些文具袋賣給學校,讓他們賣給學生。 一般閨閣女子,出嫁前要為自己攢三年的嫁妝。 而來鳳鳴用這三年,把來家的身家,翻了一倍。 7 那一年,日本人要打過來的消息,甚囂塵上。 大家不是要去上海租界躲,就是要舉家遷往鄉下。 蔣家怕世道一亂,婚事黃掉,就派人來催。 據說,那位蔣少爺,越發的不像話,已經躺在床上,不叫人喂,吃不下東西。 來鳳鳴對來老爺子道:“阿爹,我們把嫁妝還給伊,自家過!”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亮亮的,那是孩子仰望父母,才有的,滿是明亮亮的希冀和愛。 來老爺子摔了茶盞,他十分生氣。 他年輕時,離經叛道,到老了卻也成了宗族最忠實的擁護者。 “你這是丟我們來家的臉!三年吶!一點點嫁妝都沒籌備?還講這種狂話,你真是要氣煞我!” “我們自家能賺銅鈿,何必要帶去伊屋里去!蔣三兒是何個垃圾癟三,你不是不曉得!” “你廿五歲了!有個男人要你就不錯了!” 老頭一口氣沒上來,倒在椅子上喘息了半天。 “把小姐——小姐給我扣起來!不許伊再跑出去!” 來家許多人,身上都是帶功夫的。 她被推搡進繡樓的時候,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爹教她小燕青,說有了這樣的輕功啊,你想到哪里去都行。 他騙人,再好的輕功,也跳不出這深宅大院。 8 黃梅天,雨水淅淅瀝瀝落在田埂,一柄油紙傘,由遠及近地移動過來。 來鳳鳴攀在二樓窗戶上望著,心里升起了一些淡淡的、虛妄的歡喜。 “少爺回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每次下人通報來潮回來,聲音都比平時尖脆,就像破開一根黃瓜,撲面而來的清爽爽脆。 來潮回家,先給來老爺行了禮,然后坐下說話。 來鳳鳴倚在樓梯上,一邊串珠子,一邊聽到一些斷斷續續的談話。 “我被選中了公派留學……但也可以去考政府科員……” “我還是想先賺銅鈿……” “我的兒,你安安耽耽去讀書,錢的事?!眮砝蠣斏酚衅涫碌負u著手:“不愁!不愁!” 來潮小時候,他極力的要顯示出,這孩子不是他生的,只是個姓來的徒弟。 而現在,他一口一口個我的兒,就像水泥匠平縫一樣,極力要把中間的縫隙抹平了。 “來家明朝就指望你了,好生努力?!?/br> 來鳳鳴站起身來,回到房間。 來潮上來,同她打招呼,叫了一聲:“小姐?!?/br> 昏黃的鏡子映出她的臉,她的嘴唇被她咬破了,就像一朵被雨澆濕了的花朵。 “我有個同窗,屋里是開裁縫鋪的,聽說小姐……要辦大事體,就買了件禮物?!?/br> 他仍然是原來那樣恭順、謙卑。 他又道:“我不大會買東西,小姐若是不歡喜,丟在一旁就好了?!?/br> “你的東西,自然樣樣都好的?!?/br> 她打開那個盒子,里面并不是什么老裁縫店的東西,而是一件洋裝,裙擺繁復綺麗,綴著的珍珠,讓人目眩。 “我穿來你看!” 她去了屏風后面,他趕緊想走,就聽見里面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聲音:“等著?!?/br> 老舊的屏風,用銀線繡著鳳凰棲梧桐,能看見女子柔婉身姿,一些暈黃的影子。 樓下傳來聲音,那是仆婦和丫鬟們走來走去,她們隨時會上來,一旦被撞見,他、他們都會萬劫不復。 來潮卻不知為何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來鳳鳴穿了好衣服,她從未這樣美麗過,腰肢極細,脖頸細長,嘴唇上是一抹艷極了的紅。 她日后極其擅長用一個眼神,一個媚笑,讓人心馳神往。 可那時候,她還是那個倔頭倔腦的大小姐,她甚至是第一次抬起自己胸脯,潔白如同一捧新雪。 而站在她面前,年輕英俊的學生,一貫老成,此時此刻卻呆傻地站在那里,眼睛里盛滿了驚艷,連耳朵都紅透了。 “那日,你講要帶我走?!彼p聲道:“是真的么?” 我手里有一些錢。 我想跟那個塑料廠的老板合作,直接入股,開一家更大的工廠。 做杯子、碗、盆……更多更多的塑料制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