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貨店禁止馴養餓虎 第7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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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都有一個容易被忽略的共同點:他們都是看書的人。 自1952年掃盲之后,很多人都能識字,但看書的還屬于少數,因為很多人沒有看書解悶的習慣。 而顧其行念過私塾,常年幽居地下看書解悶。 黑蜘蛛高飛,是村里的“文瘋子”,因為沒考上大學而痛苦。 許建邦是高級知識分子。 杭尋,是讀《詩經》《楚辭》,寫一手好字的人。 莊澤書更不用說,他是老師…… 那個殺掉杭尋的精神病人,也是一個曾經的留學生。 年輕的,方臨河雖然看著吊兒郎當,父母都是文學家,就連趙明明,也是會看《簡愛》的人。 杭攸寧比較笨拙,所以她一直用的是笨方法。 跟這個案子有關系的人,她都把資料寫了下來,她一個接一個地找。 曹國靜——她的先生,是一名編輯,十年前已經是《文藝眾生》主編。 《文藝眾生》這本雜志的發行量很大,文學性很強,很多在《文藝眾生》上發表文章的人,都一躍成為全民偶像。 而曹國靜的先生,叫周隱,因為跟老婆一高一矮,經常在院里被人笑作武大郎。 他總是漲紅了臉,一聲不吭埋頭走過去,被欺負得狠了,就去找杭尋。 哭喪著臉坐在他們家板凳上,一句話一波三折:“杭警官,你管不管那群小流氓——” 那時候找杭尋的人很多,他常常一口飯沒咽下去,就去給人評理。 小小的杭攸寧被他抱在懷里,聽著鄰里的官司,也聽著那些囂張跋扈的人,對著爸爸溫和地勸說,哼哼唧唧卻心甘情愿地說一句,對不起。 然而就是這個周隱。 在爸爸去世后,mama跟別的男人談戀愛的時候,他自己寫了一篇半文半白的文章,發在《文藝眾生》上,叫《寡婦和她的女兒們》,極盡諷刺之能事。 而且,他也為了所謂的文學夢,去了香港。 許野火速坐車回到東北。 曹國靜已經被放出來了,提起周隱仍然咬牙切齒: “他當時能進雜志社,多半是因為成分好。文章也寫得不好,但跟領導溜須拍馬,卻是一等一的?!?/br> 那年月的雜志社,還屬于一個讓人羨慕的地方,想發文章,廠子想打廣告,都要求上編輯。 曹國靜說,周隱就是靠飯局上的功夫,當上主編的。 許野只覺得掌心冒汗,他問:“周隱跟許建邦……跟我爸爸,認識么?” “都一個院子里住,肯定認識啊?!?/br> 許野想了一會,又道:“郝明貴調戲你之后,是不是挨打了?” 曹國靜愣了一下,輕哼了一聲:“他一個窩囊廢,不可能的?!?/br> 杭攸寧說:“周隱的身材,跟我那天看到的那個同伙,很像!” 她明明記得,不讓黑蜘蛛殺他的那個同伙,是矮胖的身材。 不是方臨河那種瘦高的身材。 可是當時一連串打擊,已經讓她全然沒了自信,她的眼睛錯了,她的眼睛從來沒有那么靈光。 順著周隱一直査。 才發現之前困惑的疑點,已經全部得到解答。 周隱在雜志社,屬于文筆極差的類型,所以開始,他主管的業務,是答讀者來信。 那個年代,有許多迷茫的年輕人,會給雜志寫信答疑解惑。 比如知名的“潘曉”的信件,他寫“人生的路呵,怎么越走越狹窄?!贝砹艘淮说目鄲灪捅?。 《文藝眾生》也有類似的欄目。 大多數是“我愛上了一個女孩?!?/br> “我工作苦悶” “我和工友關系不好”。 一類的信件。 可是這用麻袋裝的信件當中,總有一些特別的人。 “我總覺得有黑暗在耳邊低語?!?/br> “我看到那些漂亮的女同志,心中總升起一陣昂然的沖動?!?/br> 這些信件當然不會刊登。 但是周隱,作為一個編輯,他當然可以給他們的人生,一些強有力的指引。 —— 顧其行在執行死刑之前,分別看了周隱和杭尋的字跡,他斬釘截鐵地說,跟自己通信的人,就是周隱。 而莊澤書,正是在少年時代,因為自己長得難看,給《文藝眾生》寫信。 因為收到了編輯的回信,后來黑蜘蛛自我介紹是周隱的朋友,才會那么輕而易舉地接近他。 ……現在,問題就是,還是否其他人,跟周隱長期通信,并被他洗腦。 周隱的洗腦,一定是伴隨著見面的,比如他們去黑蜘蛛的老家調查,他們都想起,高飛確實有兩個遠道而來的朋友見他。 根據曹國靜所說的,周隱經常出差,她把她記得住的地方,都寫下來。 杭攸寧開始用笨方法去排除。 首先一定是訂閱《文藝眾生》的忠實讀者 其次,長期有來自東北的信件往來,這點郵遞員應該有印象。 第三,杭攸寧要去看他們的照片。 那些被選中的人,是那些潛在的犯罪者,他能選中他們,她也能他們找出來。 整整七年,杭攸寧在全國各地找尋,每一個省、每一個市、每一個鄉縣每一條街道。 大多數都是無功而返,但也找到了一些人。 比如,徐朝云。 他是某島嶼農場的一名割橡膠的工人,父母支援海南留在這里,他從小長得非常美麗,卻經常被一些男孩按在地上戲耍,他的性情開始變得陰郁暴虐,十八歲之后離家出走,自此再無音訊。 ——他們島嶼,訂閱雜志和來信都不容易,因此郵遞員對此印象深刻。 在他父母家,找到了一沓厚厚的信件,那是周隱跟他的通信。 周隱一直在鼓勵他,誘惑他,而他虔誠地相信周隱,認為自己是人上人,只是這偏僻的地方不懂,他應該去更廣闊的天地闖蕩。 杭攸寧把徐朝云的照片,和其他人一起貼在墻上 周隱此刻,大概率又逃往了香港,她找不到他。 但他一旦回來,這些被他洗腦過的“潛在犯罪者”都會成為巨大的威脅。 她要先一步找到他們,等他一回來,第一時間把他抓住。 這個過程,漫長而艱辛。 但沒有關系,她已經做好了交付一生的準備。 許野來到醫院,告訴杭攸寧,徐朝云被抓到了,但是沒有找到周隱。 他們倆用電話聯系,已經在周隱用過的公共電話附近排查了。 這是她意料之中,周隱不可能那么容易找到。 其實杭攸寧早在很多年前,就找到了徐朝云。 徐朝云雖然是天生犯罪人,但沒有做過什么壞事,他去泰國做了變性手術,在那里工作了的二十年,最近回國后,在隔壁省的開黑車。 杭攸寧短暫的跟他的說過幾句話,感覺到他是一個脾氣極其暴躁的人,就把他的照片貼在墻上。 危險等級a級是最高,他是b級。 杭雅菲雖然沒有練過武,但長期健身,一般女人想劫持她,不會那么容易。 所以杭攸寧第一時間想到了徐朝云。 “他說,周隱跟他已經多年沒聯系了,這一次讓他劫持杭雅菲之后,主要是問一個東西在哪里,然后把杭雅菲殺了,放你的門口?!?/br> 杭攸寧道:“到底是什么東西?” “其他的還審訊中?!?/br> 張淑芬聽到臉色發白,喃喃道:“好險,那個人,他還是沒有放過我們……” 杭攸寧說:“更險的是,如果當初我放棄了,杭雅菲必死無疑?!?/br> 她回頭看著張淑芬,道:“然后下一個就是你?!?/br> 張淑芬捂住嘴,嚇得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所以,逃是沒有用的?!?/br>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來鳳鳴,隨即道:“我得上班去了,晚上回去接阿翡?!?/br> 杭翡如今一個人在蔣家里,鄰居在照看。 如果是七年前的杭攸寧,張淑芬一定讓她不許上班,直接去接杭翡。 可是現在,張淑芬很感激女兒的懂事,道:“太好了,先在你們那放幾天?!?/br> 許野道:“我送你?!?/br> “你來得及么?” “嗯?!?/br> 杭攸寧上了許野的車,兩人一路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