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玉華宮中,南清躺在一方竹椅上,迎著春日里的太陽,輕搖竹椅。 “這天氣還未完全暖和,娘娘怎能坐在這風口上?!?/br> 瞿嬤嬤拿著薄毯,欲蓋在南清身上,被她抬手拒絕,“嬤嬤,我不冷?!?/br> “女君年紀尚小,娘娘還是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br> 不顧南清的反對,瞿嬤嬤強行將毯子蓋在她身上。 三十六歲的南清,如今頭上已經生出好些白發,青禾青辭不知緣由,瞿嬤嬤卻是明白的。 南清,不能享常人之壽。 “母后!” 穗安滿頭大汗的朝南清跑過來,一臉高興,“母后,謝太傅他今日終于肯教授兒臣騎射了?!?/br> 南清由青辭扶起,接過青禾手里遞過來的軟帕,抬手給穗安擦著額頭的細汗。 “這春日里怎跑了這些汗,仔細風吹著,染了風寒?!?/br> “母后,今日宋相也在,她與太傅比射箭,竟然不相上下,母后猜猜最后誰贏了?” 南清笑了笑,并不搭話,她素來少話,特別是對穗安。 而穗安也似乎習慣了南清這般寡淡的性子。 自顧自的接話:“母后肯定想不到,最后是宋相以一箭勝出,兒臣竟不知道她這般厲害?!?/br> “母后,你說謝太傅是不是喜歡宋相,故意輸給宋相的?” 得到還是沉默答復。 穗安眼眸依舊透著亮光,繼續喋喋不休地說著cao練場上的事情。 耳邊是穗安地聲音,南清只盯著滿院地梨樹出神。 “母后是不是乏了,若是乏了,兒臣便不打擾母后歇息?!?/br> “君上回宣明殿吧?!?/br> 南清聲音清冷,沒有絲毫起伏。 “兒臣告退?!?/br> 瞿嬤嬤一直候在一旁,看著生分不似母女的二人,心里泛酸。 如今的女君又何嘗不是另一個璃榆。 這時候有宮人來稟報:“娘娘,安國公攜國公夫人來了,在外面候著?!?/br> “傳?!?/br> 三年前南韞娶了京都裴家的女兒,二人只是媒妁之言,并無幼時情誼。 南韞不想讓南清憂心,便應下了這樁婚事。 婚后相敬如賓,不久便有了身孕,次年誕下一雙兒女。 抬首瞧了一眼,南清扭過頭去,又將目光投向滿院盛開的梨花。 “臣(臣婦)見過太后,請太后安?!?/br> “免?!?/br> 四周雖然都是自己人,但南清還是屏退了所有人。 “坐?!?/br> 南清復而坐下,輕搖竹椅,順帶指著青禾剛剛搬來的凳子。 南韞與裴裳月攜手坐下。 “阿韞,你瞧這滿院的梨花,與襄越的比,如何?” “阿姐何意?” 南韞覺得自家jiejie今日有些奇怪。 往日偶爾也會召他們夫婦進宮說說家常話,每次還會囑咐他將女兒和兒子一同帶來,今日非但沒有讓帶幼子,還說一些往事。 “阿韞,我想回襄越了?!?/br> “如今君上在政務上已經算是熟稔,阿姐若是想回襄越,我可以護送阿姐回去?!?/br> 南清微微搖頭,淡然道:“召你二人進宮,是...有一事想拜托你們夫婦?!?/br> 第98章 夢回(正文完) “阿姐請說,只要我能做到,定盡全力去辦?!?/br> 南韞起身,抱拳躬身敬聽吩咐。 南清聲音平平,似乎在說一件稀松平常之事,“我死后,將我尸骨火化,帶去襄越,埋在東邊臨山的小院里?!?/br> 南韞與裴氏對視一眼,流露出震驚之色。 “阿姐!你這話從何說起,如今這...” “我死后,你們不許哭,更不要難過,韞兒,好好待裳月,還有你的一雙兒女?!?/br> “阿姐,你若是覺得這宮中煩悶,我帶你出宮,你方才說想回襄越,我這就去跟君上...” 南清笑了笑,朝著南韞招手,示意他近身,待人彎腰蹲在她身側時,摸了摸對方的頭,“不必了,我的身子我自己知曉?!?/br> 事已交代完,話多也無益,南清隨后打發了他二人離開玉華宮。 閉上雙眸,繼續搖晃竹椅。 待人離開,青禾與青辭來問詢是否傳午膳,南清指著那梨樹:“青禾,去摘些梨花,制了酒,埋在樹下,待生辰那日,我想好好暢飲一番?!?/br> “好,奴婢這就去?!?/br> 一陣清風拂面而來,吹散了滿院梨花。 白色花瓣隨風飄落在她身上,零零碎碎。 南清總歸還是沒活到三十六歲生辰,也沒喝上青禾釀造的梨花白。 她死在了一個寧靜的午后,臉上掛著笑意。 臨走前,只青禾在身邊。 她道:“青禾,我今生是走不出這四四方方的高墻了。 “你與青辭還有長月,替我去看一看如今中庸的山川海湖,賞一賞北寒之地的風雪,品一品東鄰邊境的烈酒。 “莫哭,莫難過,你們都要好好活著?!?/br> 穗安從瞿嬤嬤那兒問詢到一直困惑自己的答案后,拿著那道廢后旨意來尋南清時,人早已經咽氣。 她呆愣愣的杵在那方柱旁,望著竹椅上睡得極為安詳之人,喉嚨在痙攣般抽搐。 她為何不再執著一些,若母后能早些知曉這道旨意,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一直以為是自己做的不夠好才不得母后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