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沖擊著她的臉頰，發出陣陣嘶嘶聲響。賀月之緊緊握著水龍頭，一遍又一遍地往自己臉上潑水，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稍稍減輕內心的痛楚。

    她渴望用這冰冷的水洗凈一切煩惱，讓自己重新找回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當賀月之感覺到臉上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刺痛時，她才緩緩停下手中的動作。此時此刻，她的整張臉都已經變得麻木無感，但內心深處的痛苦卻依然如影隨形。

    她無力地靠在洗手池旁，雙眼失神地凝視著鏡子中的自己。

    鏡中的那張面容蒼白憔悴，毫無血色；原本利落的短發如今已長長許多，濕漉漉地貼在臉頰兩側，更顯得整個人狼狽不堪；而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則透露出一種深深的疲憊與哀傷。

    突然間，賀月之意識到客廳里還有客人等待著自己。于是，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情緒，然后默默走進廚房，加熱了一瓶優樂乳遞給林傾月。

    林傾月看到賀月之離開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懊悔之情。她暗自責罵自己為何如此多事，非得去翻動人家的畫作。一邊想著，她一邊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背，以此泄憤。

    她心中暗自思忖，自己好像從未深入地認識過賀月之。對于賀月之的認知，僅僅局限于一些淺顯的表象。

    要不是賀月之先前坦率地告知，或許直到畢業，她也絕不會主動去探詢。

    "記得你喜歡喝這種飲料，天氣冷，我幫你加熱了一下，快喝些吧。" 賀月之在平復好心情之后，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進房間。

    屋內的氛圍顯得有些微妙和尷尬。

    林傾月默默地喝著溫熱的優樂乳，目光不時瞥向賀月之。而賀月之此刻正全神貫注地凝視著自己為母親精心制作的作品，仿佛完全沉浸其中。

    兩人就這般僵持著，誰也沒有率先打破沉默。

    林傾月喝完飲料后，無所事事地咬著吸管，腦海里飛速轉動，試圖尋找一個合適的話題來緩解當前的局面，好讓賀月之不再胡思亂想。

    于是她微微抬起那如白玉般的纖纖素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賀月之的衣袖。

    賀月之一頭霧水地轉過頭去，目光恰好與林傾月那對明亮而又靈動的杏眼相對。只見她輕啟朱唇說道：“我對繪畫有點興趣，不知可否拜你為師，請你教教我呢？”

    平心而論，此時此刻的林傾月實在惹人憐愛，任誰見了都會心生惻隱之心，難以回絕。毫無疑問，賀月之自然也不例外。

    她趕忙翻出作畫工具，正欲親身示范之際，卻冷不防又被林傾月一把拉住了袖子。

    “你幫我畫幅畫好不好？我想將它好好珍藏起來，作為我們之間美好回憶的見證?！绷謨A月輕聲細語地道出自己的請求，說話間還不忘仔細打量賀月之臉上的神情變化。

    賀月之呆呆地凝視著林傾月緊揪著自己衣袖的小手，腦海中瞬間變得一片空白，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似的，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但仍支支吾吾地講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

    見她一句話沒說，林傾月以為她不愿意，只好尷尬的收回手。

    “好，你來當我的模特吧？”賀月之瞧見她想要收回手的小動作，才反應過來，立馬發出邀請。

    少女膚似白雪，剔透晶瑩，一雙清澈如琉璃般的眼睛微微上勾，輕攏月輝，叫人移不開眼。

    賀月之看著林傾月上揚的嘴角，發現林傾月笑的時候最好看，尤其是對她笑的時候。

    林傾月坐到了賀月之的落地窗前，隨手拿起身邊的一本小說看了起來，還貼心的為自己披上一條毛毯。

    賀月之對這位模特的姿勢非常滿意，開始描繪。

    林傾月看著手里的小說，越看越不對勁，見賀月之沒注意，偷偷翻到簡介，才發現是百合文。

    她沒想到賀月之這樣正經的人還會看百合po文，她沒有詢問賀月之，而是津津有味的看了下去，不得不說，這本書還是非常好看的。

    房間里的燈光昏暗而溫暖，賀月之的心情也隨著畫作的完成而愈發激動。

    林傾月的畫像在賀月之的筆下逐漸栩栩如生，兩個小時后，畫作完成。

    “好了！”賀月之一聲喊醒了林傾月，林傾月把書放回原處，跑去賀月之身邊看著她的杰作。

    畫中的自己身后是漆黑的夜，而她坐在落地窗前，低頭看著手里的書本，畫面孤獨又有些許冷清，但是賀月之和林傾月看上去卻不覺得。

    “賀月之?！币俏覀兛梢砸恢边@樣就好了。林傾月終是沒有勇氣說出后面的話，她明白倆人不是一路人，最后也會各自走向未來的人生，她不配，不配出現在賀月之未來計劃的名單。

    “嗯？”賀月之有些疑惑，在看向林傾月時，林傾月已經迅速調整好情緒。

    “沒什么了，你畫的好好，送給我好嘛？”林傾月咽下其他的話，面露喜色，賀月之卻覺得她的眼里有一絲別樣的情緒，見她一副沒事樣，便以為是錯覺。

    她們心里的自卑將自己淹沒，在這深不見底的深淵里，卻都將彼此視為自己的光。

    同樣自卑的兩個人不顧一切的想要靠近彼此，可在墨水里，兩滴清水怎會出淤泥而不染？

    冬天的夜晚，寒冷的空氣凝結成一片迷霧，籠罩著整個城市。街頭的燈光昏暗而微弱，猶如一顆顆黯淡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