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德勝搖了搖頭，覺得還不夠，又罷罷手，“改天改天，微臣回去練兩天再來找皇上下棋，屆時一定一雪前恥！”

    “哈哈哈?！笨党傻鄞笮?，“行，那朕就等著了?！?/br>
    呂德勝哀怨地看著他，皇上你這樣子笑，是不是覺得臣回去后不管怎么練都贏不了你？

    康成帝止住了笑，指著邊上桌子上壘著放著的盒子說道，“行了，那些東西是給你的賞賜，你去看看喜不喜歡？”

    呂德勝看了一眼，然后艱難地移開了視線，“皇上，臣有話說?！?/br>
    呂德勝這與以往不同的反應讓康成帝挑眉，“有什么話，你就直說吧?！?/br>
    呂德勝當即跪下，表忠心的話說了一串。

    對皇上來說，呂德勝這個自己親自提拔重用的臣子前來表忠心，還是很受用的?？墒钱斔牭絽蔚聞僬f自己以后不管立多少功，攢了多少資歷，都不想往上升時，康成帝先是意外，接著身為皇帝那根多疑又敏感的神經就被觸動了。

    皇上陰謀論了，總有刁民想害朕！

    康成帝眼睛微微瞇起，“愛卿緣何有此念頭？”

    難道是？“聽說你前兒個回家，在門口被人襲擊了？”怕了？膽子這么小的嗎？

    呂德勝不甚在意地道，“嗐，就是看臣不順眼的一些小癟三小混混給臣砸臭雞蛋呢，這算啥襲擊啊。也不知道這些小混蛋哪來那么多臭雞蛋，雞蛋多好吃啊，他們不吃還留著發臭砸人，敗家！”后面那句則是嘟囔。

    “至于皇上您問微臣緣何有那樣的念頭，老實說，有這念頭也是最近一年的事?！?/br>
    “微臣如今是正五品御史，微臣覺得已經爬得很高了，很知足了。在微臣老家，這就是大官了，用老家的話來說，這已經是老家祖墳冒青煙了?！闭f到這個，呂德勝忍不住挺了挺胸。

    康成帝失笑，正五品御史算什么大官，擱長安街上，一塊青磚砸過去，怕都得砸中好幾個官員。

    “微臣始終記得，微臣地處微末時，是皇上慧眼識珠，力排眾議，將臣提拔至御史臺聽用。如果沒有皇上，臣可能早已被人算計回老家了，不知道哪塊地頭做田舍郎呢？”說著，呂德勝覷了康成帝一眼，康成帝示意他往下說。

    呂德勝小聲地道，“這兩年看著朝堂的事，微臣有點怕了?！?/br>
    “怕什么？”

    “微臣怕再往上升，越升越高，地位的轉變，會讓微臣不知道哪天就失了本心，做出傷害皇上的事來。最重要的是，微臣喜歡如今御史這個官職，因為別的臣也干不好?！?/br>
    “你啊你……”康成帝伸出手虛空地點了點頭，這個呂愛卿，說話就是實誠，他剛才那句，換個人來說，都會把‘最重要的是’這幾個字放在前面那一句去，以示對他這皇帝的赤城忠心。

    這時，君臣二人誰都沒有說話。

    康成帝微瞇著眼，打量著他這個臣子。

    呂德勝端坐著，眼觀鼻鼻觀心，任由康成帝打量，心里卻沒有多少緊張。這種局面，他和閨女分析過，不管是康成帝何種考量，他都不會有危險。

    他這位愛卿毛病不少，耿直、小心眼、受不得氣，優點也有，極擅長彈劾構陷他人罪名，懂得感恩，最重要的是不管替他這個皇帝背負了多少罵名，都毫無怨言?，F在又加了一個優點，就是有自知之明。

    第38章 天降餡餅

    “真不想往上升了？”康成帝再次確認。

    呂德勝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想不想。臣也不想當什么大官，像現在這樣就很好了。等臣老得提不動筆了，幫不上皇上的忙了，或者皇上哪天有了比臣更好用的臣子，請皇上允我幾畝薄田，我就回鄉養老去?！?/br>
    他這話是堅信他倆可以君臣相得，善始善終的。這純粹的信任，讓康成帝很受用，要知道，無形的高帽最致命了。

    這份忠心，聽著就讓人感動。至少康成帝就很是觸動，慰帖?；畹剿@歲數，大風大浪見多了，牛鬼蛇神也見多了，其實已經很少有人有事能觸動到他，更別提讓他感動了。

    俗話說，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踏上官途的官員們，哪個不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往上爬的，沒有哪個是不想加官進爵的。他當了這么多年的皇帝，從來沒有聽到過臣子主動要求不升官的。像呂愛卿這種，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有自知之明的官員很少很少。拒絕往上升的，一心為他這個皇帝著想的大臣太少太少了。

    康成帝心中感嘆，不自覺地就把這話說了出來。

    呂德勝笑問，“皇上，這樣的人有臣一個還少嗎？”

    聞言，康成帝笑著搖頭，“唔，不少?！?/br>
    眨眼間，康成帝又道，“這樣不行，別人會罵朕刻薄寡恩的，朕是皇帝，得賞罰分明，做得好得賞，做得不好得罰?！?/br>
    “皇上，臣喜歡金銀珠寶?！眳蔚聞儆悬c急了，往前挪動了兩步，小聲地道，“以后臣立了功，你要賞就賞臣這些?；蛘?，臣立功了，你就用個小本本記著，哪天臣犯渾了，做錯事了，就用這功勞抵了，行不行？咱說好，就坐在正五品的御史位子上不挪了??？”

    康成帝還沒回答，這時魏自立回來了，表情卻不太對。

    呂德勝一下子就被轉移了注意力，康成帝也不得不停下剛才的談話。

    然后康成帝隨口問道，“如何，呂愛卿的女兒在太后的長樂宮里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