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猜錯了，還是我臉上有什么臟東西？”洛千淮疑惑地伸手摸向臉頰，卻只摸到了一手粘膩的脂粉。

    墨公子喚道：“打一盆溫水?！?/br>
    船尾的灶上一直燒著水，溫水立時便被送進了船艙。

    墨公子執了面巾，輕柔地幫她凈面。

    厚重的脂粉盡去，洛千淮立時覺得清爽無比，再看這湖光山色，也似抹去了外面的那層迷霧，更加清透。

    衛鷹無聲無息地端走了水盆，又為銅爐里加了兩塊炭，添了一壺水，并幾碟小菜。

    都是現撈上來的湖鮮，炸河蝦，醬湖螺，莼菜羹，另有一盤薄得透亮晶瑩的鮮魚膾。

    洛千淮嘗了一口魚膾，眼睛頓時彎彎地瞇了起來。魚rou鮮甜，醬料卻是加了芥子，酸中帶辛，實是難得的美味。

    她又嘗了另外三道菜品，只覺河蝦酥脆焦香，湖螺鮮嫩入味，莼菜羹滑嫩爽口，竟是各有風味。

    “這些，都是水二做的？”洛千淮問道。她對于履霜營九衛的多才多藝，愈加佩服。

    衛鷹面上露出了羞赧之色：“主母，這是屬下隨便做的，上不得臺面兒，您就當個野景兒，胡亂吃幾口便可?！?/br>
    “衛營主可當真是讓人刮目相看?！甭迩Щ创蟾幸馔?，真心地贊賞道。

    衛鷹走出去的時候，仿佛腿腳都輕快了不少。

    “茵茵雖非男子，卻將這天下須眉都比了下去?！蹦觾袅怂?，極熟練地剝了幾枚湖螺，一一地放到了洛千淮面前的天青瓷盞之中。

    “所以小皇帝到底想要讓你去做什么？”洛千淮一邊吃，一邊問道。

    “無非是看上了我在游俠中那點兒影響力?！蹦虞p笑道：“他手里握著皇城司跟繡衣使者，背靠著金吾衛，還有南北兩軍相拱衛，但卻仍然覺得不放心，總擔心他們會聯合起來背叛自己……”

    “其實我覺得，小皇帝的直覺也沒錯?！甭迩Щ吹靥а垲┝四右谎?，順手往口中又塞了一只炸河蝦，含糊不清地說道：“其他人我雖然不清楚，但起碼繡衣使者，聽的就未必是皇帝的號令?！?/br>
    墨公子輕聲笑了起來，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茵茵說是，那就是吧?？傊F在你夫君剛剛得了個秩級千石的官兒，已經不再是空頭侯爺了?！?/br>
    洛千淮看著他一臉求快問、求表揚的表情，不由忍俊不禁，決定滿足他這點難得的童心。

    “所以侯爺的新官職到底是什么？”

    “新設的正觀司，掛靠在廷尉府之下，監理天下游俠及盜匪事，有直奏天子之權，視情況可招安或調派地方兵馬協助捕盜?！蹦右槐菊浀卣f道。

    “聽起來權力不小的樣子，怪不得小皇帝會有所擔心?！甭迩Щ慈粲兴嫉攸c了點頭，忽然就反應了過來：“也就是說，以后你可以假借招安之名，將衛蒼衛嵐等知名俠客，名正言順地收攏在自己身邊了？”

    “不錯?！蹦游⑽⒁恍Γ骸坝轂貙Υ瞬⒎且粺o所知，但他仍然這么做了，自然不是因為年幼無知，而是想要下一盤更大的棋?！?/br>
    洛千淮略想了想，忽然就意會了。

    她想起了前世某個朝代，就有主帥廣邀天下游俠協同作戰，取得了顯著戰果的故事：“小皇帝要的是一場大勝，以打擊匈奴的囂張氣焰，穩定地位與民心，為此，他愿意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將那些并不受朝廷約束，但又身強體健遠勝尋常士卒的江湖人，也都綁到大豫的戰車之上，而你，就是他挑中的，最合適的組織者?！?/br>
    “血統上值得信賴，又在江湖之中有極高的地位?！彼偨Y道：“更令他滿意的，就是你身體病弱，便是因為權力生出旁的野心，也走不了太遠?！?/br>
    “所以我的身體，只能繼續這樣虛弱下去?！蹦訃@了口氣：“而茵茵你，也只能再受幾年委屈——我在短時間內，并不適合有子嗣，否則必然會重新受到虞炟的猜忌?！?/br>
    此言正中洛千淮的下懷?！氨闶悄悴徽f，我本來也要跟你談的?！彼皖亹偵氐溃骸皶r人雖然大多十五歲成婚，但若能在十八歲以上再孕育子嗣，對于孩子與母親都有好處?！?/br>
    墨公子就極為認真地看了她一眼。

    “三年?！彼f道：“茵茵放心，三年之后，我必讓你如愿以償?！?/br>
    洛千淮便明白他是會錯了意。

    “我并非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最低是十八歲，再晚些也沒問題……”

    “茵茵可是不相信我？”墨公子的神色變得更加嚴肅了。

    “我不是不相信……算了，不提這事了，你既然接了這個新差事，那個什么正觀司又是新設的，想必忙碌得很，出游之事……”

    “我本來就要外出遠行。這也是為了虞炟的差使，去東海尋訪義兄，沿途拜會一些較大的武林門派與世家，再折到并州參加天下武林大會?！?/br>
    洛千淮立時便充滿了向往之情：“能不能帶我一起去？”

    墨公子便低聲笑了起來：“自是要一起的。我身體這般孱弱，若無夫人妙手救治，只怕還沒走上一半兒，人就先不行了?！?/br>
    他的這番話，就為洛千淮的同行，加了個明正言順的借口。

    “不過此事不急，我得先把京城的衙門籌建起來，方才能起行，還得勞煩茵茵多等幾日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