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蕃王世子，本分老實才是第一位。振翅九萬里，嘿，他想飛上哪兒去？”段泉幽幽地加上了一句，直接宣布了虞賀的出局。

    “不提他了，且來看看這一句?！痹S之霖讀道：“安居何須遠，盛世處處家?！?/br>
    “不錯?！蔽荷介L拊掌笑道：“這是個愿入世務實的，只不知道合不合段老的意?！?/br>
    “既有經世濟民之志，我是求之不得?！倍稳Φ溃骸扒铱纯次疫@新弟子姓甚名誰？”

    “顧棠，盧州人士?！绷謴奈膿屵^了竹簡，一口讀出了名字籍貫：“盧州人，又是姓顧的，莫不是……”

    “就是那個一門三公卿的顧家?！蔽荷介L說道：“這顧棠我聽說過，是顧耀二弟的幼子，少時便聰慧敏達?！?/br>
    此言一出，在場的幾人都沉默了下來。

    “顧耀現在朝中風頭正勁，與上官一黨走得也極近，怎么舍得將侄子送到你門下來，就不怕引人猜忌？”許之霖打破了沉默。

    “據說顧耀二弟為人謙和，與顧耀全不相同，想來兒子肖父，與伯父未必一樣?！蔽荷介L說道。

    “怕什么，又不是我上門搶來的徒弟。他既敢來拜師，我就敢收！”段泉一錘定音。

    “咱們還是說正事。我手中這一篇，你們聽了必定喜歡，且聽我讀來?！绷謴奈亩吨种械闹窈?，搖頭擺尾地從頭讀道：

    “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風。

    風聲一何盛，松枝一何勁！

    冰霜正慘凄，終歲常端正。

    豈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br>
    “好一個松柏有本性！”許之霖率先擊案叫絕：“詩品即人品，能寫出此詩之人，他日必為棟梁之材！”

    魏山長眼中神采奕奕：“讀書向學，首重心性，如此佳徒，正該入我即鹿書院，為我入室弟子！”

    “晚了。這里可不是即鹿書院，這孩子也是慕我之名而來?！倍稳獡犴毚笮?，順手接過了林從文手中的竹簡，掃過了上邊的名字。

    “洛蕭?！彼x著，聲音中帶著一絲詫異：“竟然是他？”

    “洛蕭？”余下三人面面相覷：“段老識得他？究竟是何人之后？”

    “本地村童而已，家之中無人顯達?！倍稳锌溃骸爸徊贿^他們姐弟二人，皆非常人罷了?！?/br>
    他將“兼聽則明，偏聽則暗”之言說了一遍，果然引起了眾人的擊節贊嘆。

    “有此姐弟二人，又何愁家中無人顯貴？”許之霖嘆息道：“可惜他們不是生在我族中，否則必定傾全力培育之?！?/br>
    “今日之后，洛蕭拜入段老門下，未來自有際遇?！绷謴奈牡溃骸斑€要恭喜段老得收佳徒?！?/br>
    縣學的大門敞開，段泉與眾人聯袂走出，卻見門前已被清理得干干凈凈，只剩下昌州王世子的座駕隨從。

    虞賀滿面笑容地迎了上來，對著段泉等人團團一揖，口稱：“拜見先生”，卻又并不指明拜見的到底是哪個。

    段泉等人均皺起了眉頭。這位世子顯然并不認得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這也就罷了，只是人都到了眼前，連問都懶得問就胡混一氣，顯見也是個渾不吝的。

    洛千淮姐弟與其他人等，已被侍衛們驅到了外圍。段泉掃了一眼，心中的不滿更甚。

    他略一沉吟，便朗聲說道：“諸位，今日是老朽收徒之日，蒙各位英才不棄前來捧場，幸何如之。只是吾身衰體弱，只能在眾多美玉中選擇二人，在此先道個不是了?！?/br>
    他斂容整裝，對著周遭眾人團團一揖，大家也紛紛回拜。

    “段老先生太過客氣了?！?/br>
    “只招二人之事，我們早就知道了，又何必如此多禮?！?/br>
    “想來虞世子是必中的，段老且公布另外一個幸運兒就好?！?/br>
    眾人的議論聲，洛千淮姐弟也都聽在耳中，要說毫不憂心，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這大豫朝本就是個皇權社會，出身家世本就決定了一切。昌州王世子是此次求學者中，地位最顯赫的一位，其他官宦名流子弟亦是不少。

    他們自小都經過了良好的教育，禮儀風度均不是洛蕭能比擬的，就算是借著前世的光作了弊，又怎么就敢保證能被選中？

    第二十四章 名師的眼光很不錯

    段泉雖自稱年邁，但行事卻半點也不拖泥帶水。

    一揖之后，便即宣讀了選中弟子名單。

    “顧棠……洛蕭?！?/br>
    “阿兄，是你的名字！你被段先生挑中了！”洛昭興奮地跳了起來。

    洛蕭卻是一臉的不敢置信。他一臉茫然地看向洛千淮：

    “阿姊，我沒聽錯吧？”

    “沒聽錯?！甭迩Щ葱σ饕鞯嘏牧伺乃募纾骸翱烊?，先生在等著你?！?/br>
    人群之中，已經走出了一位面如新月的少年郎。

    他身上披著一件白狐皮袍子，內著天藍色的絲緞直裾袍，腰間佩著一塊羊脂美玉，氣質溫潤，行止有方。

    “弟子顧棠，拜見先生?！彼认蚨稳辛艘粋€極端正標準的揖禮，又對著林從文等人作揖道：“見過許大夫，魏山長，聽竹先生?！?/br>
    “好，好?！痹S魏等人頻頻點頭：“果然是君子如玉，不愧為盧州顧家之后。段老得此佳徒，足慰平生??！”

    段泉拈須微笑，顯見也是心情極好。顧棠起身，自覺地侍立在他身側，一起望向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