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彼静惶?。

    “但現在不行?！?/br>
    “咋了？”

    “現在飯點，他們家挺火的，包房肯定是沒有了?！?/br>
    孫錫唇忽然停在她臉上，略略懸空，燙人的氣息也瞬間消失，一抹涼風順著灌進來，在兩人之間驟然刮過，劃出一道冷光。

    “非得在包房嗎？”冷光過后，他問。

    小九解釋：“包房畢竟安靜……”

    “還是見不得人是嗎？”

    他脆生生打斷。

    小九這才意識到不對勁，抬頭看他，胡同里很暗，隱約的，看到他臉上虛浮著一層僵硬，像是一敲就能碎。

    “你今天怎么了孫錫？”

    “沒事?！?/br>
    她想起中午的信息：“你奶跟你說什么了？”

    他突然覺得煩亂，看向一邊：“我說沒事?！?/br>
    這時候余九琪兜里電話響了，她與他分開，拿起來看了眼，是葛凡。畢竟離得近，孫錫眼皮下搭，不用費力也看到了。小九眨眨眼，猶豫片刻，沒有接，直接按掉。

    解釋：“應該是催我上去，我三叔回來了，大家都在?！?/br>
    孫錫平靜說：“那你去吧?！?/br>
    小九又看他一眼，見他低頭，掏出煙來磕出一顆，便走了。

    走了兩步，她又站住，回頭看他：“我走了?！?/br>
    “走吧?！?/br>
    他悶了一口煙，再看向她，恢復一貫沉穩，可幽深眸底什么也探不清。

    余九琪走進溫都水匯大廳，見到葛凡正從旋轉樓梯上下來，隔著幾個舉著自拍桿拍照錄視頻的客人，沖小九喊：

    “快點吧，三叔就等你呢?！?/br>
    小九跑著跟上：“等我干啥？”

    “等你開席呢?！?/br>
    “開啥席，在哪兒開席？”

    葛凡笑：“汗蒸房?！?/br>
    小九一口氣跑到二樓把頭的汗蒸房，見門敞開著，溫雯像是嫌熱坐在外面的休息區沒進去，見到小九后沖里面撇撇頭，小九過去，站在門口，吃驚地看著眼前詭異畫面。

    汗蒸房地上四四方方整齊地擺著幾十個小碟子，都是從外面餐飲區搬過來的水果點心和自助餐，每樣兩碟，應有盡有，旁邊還放著幾大瓶飲料。余凱旋和一個穿著短袖花襯衫的中年男人面對面坐著，一個人拿一個紙杯碰杯，雙雙蒸的滿臉汗。

    看到小九，二凱哥激動吼一聲：“你可來了！快點老三，你看誰來了？”

    他對面的人轉過頭，除了瘦了一圈外，幾乎跟余凱旋一模一樣的臉，眼睛遲鈍地眨了眨，在小九臉上轉了轉，說：“不認識?！?/br>
    余凱旋急了：“這不小九嗎？你大侄女?！?/br>
    三叔又轉回頭看看，半張著嘴，使勁皺眉辨認：“小九嗎？”

    余九琪笑笑，叫了聲三叔。

    “不對?！比灏杨^轉回去，一只手抬起來比劃一下，說長句子時磕磕巴巴的，“小九，小九就這么高，短頭發，胖乎乎的，愛吃燉豆角，愛偷穿她媽的高跟鞋。這，這女的不是?！?/br>
    余凱旋更急了：“那都哪年的事了！”又沖余九琪擺擺手，“你過來?！?/br>
    小九脫掉厚衣服，走進四十多度的汗蒸房，忍著滾滾蒸騰著的熱浪，站在過家家一般在汗蒸房擺席吃飯的兩個中年男人之間，稍一歪頭，看向三叔，清晰地看到他右側太陽xue連到后腦，兩條幾乎平行的，長長的蜿蜒可怖的疤痕。

    這條疤痕是被砍的，割草用的鐮刀，接連快速砍了兩刀，當時就流了半身的血，有一刀還扎進了后腦。

    命撿回來了，但扎到了小腦神經，自那之后人就瘋瘋癲癲的，智力退化的厲害，記憶力跟著也紊亂，還特別容易怕冷，前些年余凱旋見他一到秋天就愛生病，把他送到?？谝患爷燄B院生活了。

    熹

    小九從小就跟三叔很親，那時候他們都是小孩子性格，會搶零食和玩具，也會一起看動畫打游戲。小時候每逢下雨下雪，三叔就要去學校門口接小九。也有愛惡作劇的壞孩子欺負三叔，余九琪就從書包里掏出二凱哥送她的防身武器，去跟他們干仗。

    很長一段時間內，三叔是小九最好的朋友。

    后來小九長大了，有了新的煩惱，交了新的秘密朋友，三叔卻還是留在了童年。

    他這幾年記憶越來越紊亂，在他印象中，余九琪一直是童年的樣子。每次回來他都想招待小九，可每次都認不出她。

    所以每年這出滑稽的認親環節，都要上演一番。

    余凱旋往往擔任那個主持認親儀式的人，指著小九，扯著嗓門汗流浹背對他親弟弟介紹：“老三，這是余九琪，我閨女，你大侄女，你剛才不念叨她嗎？你還非得說這屋是你家，你要在家里整一桌好吃的等小九，這不嗎，她來了！”

    三叔看看余九琪，堅持：“她不是小九?！?/br>
    “那你說她是誰！”

    “我哪知道，說不定是你新換的小媳婦！”

    二凱哥喊：“你凈特么扯犢子，多大歲數了還胡說八道?！?/br>
    三叔也不生氣：“換了也挺好，那，那溫雯不是啥好玩意?！?/br>
    “你說誰呢老三！”在門口坐著的溫雯一句話沒落下，沖里面說：“我現在不是好玩意了，以前我給你買皮球的時候，是誰說我是你永遠的好嫂子了？”

    三叔沖二凱哥做個鬼臉，對外面敷衍：“你是，你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