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雙驕 第209節
“但是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彼?,“下一次,若紗兒還像現在這般,只顧著自己哭泣,把我拋在一邊,不愿告訴我緣由,我可就要好好問問了?!?/br> 雖是告誡之語,他凝視著她的目光卻依然溫柔,含滿關切的情意。 覓瑜也不覺得忐忑,因為她知道,他是關心她、在乎她,才會這么說。 而且別看他現在說得嚴肅,等真的到了那時候,面對梨花帶雨的她,他還是會舉手投降,他總是拿她的眼淚沒有辦法。 她彎起唇角,漾出一個乖巧的笑容,應道:“紗兒不會再哭了?!?/br> 盛隆和寵溺地笑嘆:“這就是純粹的虛言了,紗兒若是能不再泣淚傷懷,便是教我做什么都愿意,可你當真能辦得到嗎?” 覓瑜面上一熱,既覺得被他看輕,又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她就是這般嬌氣,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喜歡哭,需要人安慰、哄勸。 她垂下眸,半是沒底氣、半是不服氣地小聲道:“水滴石穿,總有一天,紗兒能辦到的……” 盛隆和有些促狹地笑了。 “這話說得很好?!彼凵韷旱顾?,在她耳畔啞聲低笑,逸散一陣熱氣,“現在,便讓我來見識一下,紗兒到底能堅持多久……” 覓瑜猝不及防,發出一聲驚呼,瑩嫩的臉頰泛起嫣紅,隨著他的舉動不斷加深,很快讓淚水盈滿眼眶,化成聲聲婉轉的嬌啼。 她被他翻過身,滴滴淚珠砸落在芙蓉繡枕上,泅濕花卉圖案。 華貴綺麗的帷帳中,響起婉轉動人的啜泣。 “夫、夫君欺負人,這根本不是一回事……” 黃昏時分,煙靄漫起,云舒霞卷。 覓瑜躺在盛隆和的懷里,臉頰淚痕未干,殘留著嬌粉的余韻。 她已是累極了,不愿說話,更不愿動彈。 但她并沒有像盛隆和提議的那樣,閉目休憩,而是睜著一雙清麗的眼眸,盯著他看,以一種無聲無息的方式,緩緩描繪過他的臉龐、眉眼、唇瓣。 盛隆和詢問過她在看什么,她沒有回答,繼續用目光描繪著他,神情乖柔而充滿依戀,于是他不再詢問,安靜地抱著她,任由她看。 她就這樣看著他,回想起通達道人的話。 “雖然他們兄弟兩個在小時候很正常,但魂魄始終是殘缺的,長大后不知道會發生什么情況……蓬萊島之事,對他們來說,也許不僅僅是一場劫難?!?/br> “而且也不是特別正常,為師記得,在小石頭很小的時候,偶爾會像換了個人似的,不認得為師,也不知道自己在太乙宮,嘟囔著要找母妃?!?/br> 她當時聽得一驚:“母妃?那、那不是……” 陳至微附和:“是啊,那會兒小石頭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怎么會找母妃?” “更不要提他只會恍惚一陣,在睡過一覺之后,就又恢復成平常的模樣,開始各種調皮搗蛋,拔為師的胡子,藏為師的藥材,找為師的麻煩?!?/br> “所以為師琢磨著,可能是他們兄弟倆的魂魄不穩,導致發生了這樣的替換,又或者是他們的記憶相通,才會混淆認知?!?/br> “總之,他們從一開始就不該是一對兄弟,而應該是一個人。當然,這不是說那個妖道做得對,只能算是歪打正著,幫助他們提前——歸位?” 她怔怔地聽著,詢問:“師父為何不將這些告訴夫君?” 陳至微嘆氣:“因為為師不敢?!?/br> “徒兒媳婦,你別看小石頭現在精明得很,什么人都騙,其實他自己迷糊著呢,要不然怎么會只有弟弟的記憶,沒有哥哥的?” “這些年,雖然因為有太乙宮的清氣加持,小石頭的兩半魂魄融合得很好,但是他的命理線一直明暗不定,為師每每推算,都心驚rou跳不已?!?/br> “所以,只有等小石頭登基,在紫微星的護佑之下,才能向他道出真相?!?/br> 通達道人將這一重任交給了覓瑜。 她是盛隆和的妻子,屆時還會成為他的皇后,由她來說再合適不過。 她緩緩描繪著盛隆和的眉眼。 雙體分魂,看似兄弟,實則一人。 不僅記憶相通,而且感受相連。 那么,在當年的蓬萊島上,那場熊熊烈火之中,他是否也感同身受?所以才會變得神志不清,混淆身份,遺忘記憶? 施不空陷落火海時,曾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聲,聽得她臉色蒼白,不敢再看,盛隆和以為她是在感到害怕,或者于心不忍,最終給了施不空一個痛快。 其實他誤會了,她并不是為了施不空,而是為了他。 他在提及當年舊事時,說了一句輕飄飄的話,“燒得尸骨無存”,那會是怎樣兇猛的一場大火?怎樣慘烈的一次經歷? 而他,又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嗎?被活生生燒死的痛苦和絕望…… 光是想想,她的心就揪成一團,被刀割似的疼。 “夫君?!彼焓謸嵘纤哪橗?,充滿感情地輕喚。 盛隆和含笑握住她的手,笑容一如既往的溫柔親近:“嗯?” 她用最動人柔軟的語調開口:“紗兒心悅你?!?/br> 她仰起小臉,在他的頰邊印下一吻:“我喜歡你?!?/br> “也……愛你,夫君是紗兒的心愛之人?!?/br> 剎那間,盛隆和的眸光產生了變化。 似冬雪消融,湖起波瀾,綻放出春暖花開。 他含著深情而真摯的笑,凝視著她,溫柔道:“我待紗兒之心,亦如萬古日月,千秋山河,匪石不轉?!?/br> 他捧起她的臉龐,吻上她的唇,繾綣纏綿,訴盡情思。 …… 妖道伏誅之后,朝堂混亂了幾日,又很快恢復了原來的秩序。 圣上本就被多年的毒丸猛藥掏空了身子,又接連受到各種打擊,一時情緒激動,竟偏癱在床,身不能起,口不能言,無法上朝處理國事。 好在圣上早早下了詔書,將朝政大權盡數交由太子,倒也沒出什么亂子。 五月中旬,圣上又下了一道詔書,禪位傳于太子,退為太上皇。 太子再三推辭,圣上都堅決不允,只能無奈接受,于含元殿即皇帝位。 新帝登基后,下旨大赦天下,減徭役、免賦稅,又敕詔書,尊母后為皇太后,加封太上皇宣慧號,追封十皇子為睿孝王。 覓瑜看著詔書,驚了一驚:“十皇子?” 盛隆和頷首:“對,十皇子?!?/br> 她不解而又茫然地道:“可是,夫君不就是——” 他不就是十皇子嗎?為什么要追封自己? 說起來,他在登基前,曾經詢問過她,是用盛瞻和的名字好,還是盛隆和的名字好,她乖軟地表示哪個都好,但憑夫君心意,他便選了盛瞻和。 難不成,他不僅用了盛瞻和的名字,還用了九皇子的身份? 可這沒有必要……今時不同往日,他已經在群臣面前揭示真相,讓眾人都知曉,他是十皇子,不是九皇子,不需要再隱瞞身份,假扮兄長…… 還是說,他終于意識到了,他……其實…… 覓瑜的心顫了一顫。 她惴惴不安地看向身旁人。 他泰然自若地一笑,回應:“不錯,我是十皇子,旁人也知道我是,但我就是要用九皇子的身份登基,以九皇子的身份活在官方文書里?!?/br> “如此一來,史書上記載的,就會是九皇子的為政功績,而在民間流傳的,則是九皇子舍己救人的大義,兄長之名,將流芳千古?!?/br> 覓瑜大為震撼。 他、他竟是為了——? “兄長是為了救我才犧牲的?!笔⒙『偷拖侣曇?,撫上她的臉龐,“如果不是我,今天在這里的人,就會是兄長,你能理解我的選擇嗎,紗兒?” 覓瑜能理解,她當然能理解。 在旁人眼里,他或許城府深沉,手段強悍,隱忍數年,一朝報仇雪恨,贏得風風光光,令人敬佩而又畏懼。 但在她的心里,他真誠、熱忱、善良,真正擁有一顆赤子之心—— 這樣的他,她怎么會不理解?不深愛? 覓瑜含著繾綣柔情的笑,凝視著心上人。 他既擁有盛瞻和的深邃,也擁有盛隆和的霄朗,明月清風,冬雪驕陽,在他身上完美地融合。 這就是她的夫君,她心愛的人。 覓瑜的眼中沁出點點淚意。 她緩緩點頭,輕聲應道:“自然?!?/br> 盛隆和噙出一抹笑,指腹溫柔地摩挲過她的眼角,安慰:“這有什么好哭的?我不過是借用了兄長的身份,又沒做出什么犧牲?!?/br> “往后,你還是可以叫我隆哥哥,當然,也可以稱呼我為瞻郎或者夫君,總之隨你喜歡?!?/br> 覓瑜抿嘴,破涕為笑,嬌聲道:“紗兒沒哭,不過是眼里進了點水,夫君莫要誤會,且依禮,紗兒該喚夫君為陛下,不是什么隆哥哥或瞻郎?!?/br> 盛隆和笑容不改,親昵地吻了吻她的額頭,道:“陛下是旁人喚的,你是我的妻子,自然該喚我為夫君?!?/br> 他的唇瓣溫熱,帶著點濡濕,如細細綿綿的春雨,無聲浸潤她的心田。 覓瑜喜歡他的親吻,還有他的擁抱,他的話語,他的一切,她都喜歡。 她微微仰起臉,讓他的吻落在她的臉頰各處,好生溫存了一番。 然后,她漾出一朵笑容,故意喚道:“陛下?!?/br> 回應她的,是盛隆和懲罰似地輕咬:“喚得不好,該罰?!?/br> 她嫣然笑著,躲避他的追逐:“就要陛下,陛下——” 最終被他一把摟進懷里,在氣喘中舉手投降,細聲嬌吟道:“啊,紗兒、紗兒認輸……隆哥哥——瞻郎——好癢,夫君輕些……” 嬉鬧間,一卷詔書滾落在地,覓瑜本想提醒,別像上次一樣,光她著急,他則是半點也不理會,讓她又是羞又是臊,險些沒臉面對后來的太師。 不料這一次,盛隆和卻一反常態,主動彎腰撿起,還很仔細地拍了拍,吹了吹上面沾染的灰塵,查看詔書是否有所損毀。 她一時頗感好奇:“這詔書很重要嗎?” 他看向她,一笑:“自然重要?!?/br> 他將詔書塞進她的手里,道:“紗兒不妨看看,可有什么要修改之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