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雙驕 第165節
覓瑜一愣,尚不及思索是什么叮囑,觀主已經領著人迎上前,朝他們行禮。 清白觀不比太乙宮人數眾多,陣勢也遠沒有后者浩蕩,覓瑜卻有些局促。 畢竟,她在嫁給盛隆和后,雖然身份水漲船高,受過許多人的禮,有朝廷重臣的,也有世家勛貴的,但還是頭一次受這么多長輩的。 幸而盛隆和直接免了禮,沒有像在太乙宮那樣擺出王爺的架勢,不知道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還是有求于人,需要表現得謙恭些。 他帶著她向觀主見禮,口稱師祖,又命人呈上禮單,道:“我夫妻二人本該在新婚時便前來拜見,無奈瑣事纏身,推遲到了現在,還請師祖見諒?!?/br> 觀主接過禮單,但并沒有看,而是直接交給了身旁的弟子,面對盛隆和的態度也不卑不亢,點點頭,說了幾句客氣的話。 旁邊的山芳道人則神情古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番寒暄過后,觀主領著人進了正堂,屏退左右弟子,談起了正事。 盛隆和表明來意:“守明道人一案,震驚太乙宮上下,關于他的煉丹內密,宮中更是無人能解?!?/br> “晚輩想著,清白觀以醫術稱絕,藏書浩瀚,或許就有答案,于是斗膽前來叨擾?!?/br> 觀主詢問:“王爺是想要清白觀的藏書?” 他道:“只是暫借一段時日,還望師祖應允?!?/br> 觀主思索道:“觀中的大部分藏書,王爺都可借閱,唯獨幾本祖師流傳下來的秘籍,非門中弟子不可接觸?!?/br> “王爺自然算不得外人,但即使是門中弟子,也只能在獲得允許的前提下翻閱,不可抄錄,更不可借取……” 盛隆和微微一笑:“無妨,也許晚輩要找的答案并不在秘籍中,就是在,晚輩也會遵守規矩,再尋師祖商議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br> 觀主欣慰地笑了:“王爺言重了,謀逆之罪非同小可,清白觀若是有能幫到王爺的地方,一定竭盡全力,不知王爺想要哪些書?” 盛隆和道:“丹藥部分的?!?/br> 山芳道人原本默不作聲地聽著,此刻冷不丁開口:“關于丹藥的書有很多,王爺是打算全部借走嗎?” “這倒不用?!彼届o地回答,不知是沒有聽出對方的刁難,還是聽出來了,但不在意,或者說不能表現出在意,不管是為了妻子還是書籍。 “晚輩只有幾項疑惑難解,等翻看過后,只需要挑走其中幾本即可,用不著全部的書?!?/br> 山芳道人微揚起眉:“聽王爺的意思,是要一部部翻閱?” “恕貧道直言,觀中藏書甚多,王爺一個人翻,不知要翻到什么時候,還是說,王爺準備帶著底下人一起翻?” 盛隆和笑容不變:“請師叔放心,晚輩知曉規矩,不會讓外人沾手?!?/br> 無可指摘的態度和回應,讓山芳道人挑不出半點差錯,淡淡掃了他幾眼,終是沒有再說什么話,朝著覓瑜伸出手。 “拿來吧?!?/br> 第174章 覓瑜一呆, 不知道師叔指的是什么,看見盛隆和的神色示意,才明白過來, 掏出一早擬好的書單, 恭敬地呈遞過去。 山芳道人接過單子, 略一過目,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將其轉手遞給觀主。 觀主看了,神色不變, 依舊微微笑著,頷首道:“王爺的意思,貧道明白了, 貧道這便派弟子去取書?!?/br> “不過, 這些皆是觀中藏書, 王爺雖然可以借閱,但也不能一下全部拿走, 還請王爺先在藏書閣翻看,等找尋到想要的書,再取走不遲?!?/br> 聽見熟悉的字眼,覓瑜心中一動, 旋即告訴自己,藏書閣是藏書閣, 藏書樓是藏書樓, 兩者不可混為一談,她不能一朝被蛇咬, 就十年怕井繩。 “師祖說的是?!笔⒙『偷故菦]有什么反應,仍然客客氣氣地笑著, “在此之前,還請師祖騰出幾間屋舍,容晚輩與覓瑜小住幾日?!?/br> “這是當然?!庇^主的笑容里多了幾分慈祥,“自從接到消息,貧道便命人加緊收拾了,此刻已是準備妥當,希望王爺與王妃能住得滿意?!?/br> 廂房安排在東首,雖不像太乙宮給的壺中天地那樣,是一整座華美精巧的庭院,但也陳設典雅,周圍亭廊相連,冰雪紅梅,一派迷人景致。 值得一提的是,當年盛隆和養傷時,就是住在這里的。 因此,他一進屋就笑了,道:“這是想讓我們故地重游,回憶初次相處的舊夢?想不到你的師祖師叔們這般貼心,下次再來,我定要好好送上一份厚禮?!?/br> 覓瑜臉龐一熱,澄清道:“應該不是,這里是清白觀最貴重的廂房,只給身份最貴重的客人住,夫君身為太子和奇王,自然前后兩次都下榻在這里……” “是嗎?”他不甚在意地繼續笑著,示意她坐到他的懷里,“那這個地方除了我,還有誰住過?你見過嗎?” 覓瑜確定他詢問的重點在最后半句,不由有些失笑,心想,他怎么總是能想到這方面,也不知是該感到歡喜,還是無奈。 她乖順地上前,被他的懷抱圈住,搖頭道:“沒有,自從我有記憶以來,這里就一直空著,直到兩年前夫君過來,倒是聽說文懿皇后曾在這里修行過?!?/br> 盛隆和摟著她的腰,把玩著她的一縷發辮,笑道:“嗯,對,我想起來了,太宗與文懿皇后就是在這里定情的,看來這是個好地方?!?/br> 她半是甜蜜半是害羞地輕嗔:“夫君怎么敢自比太宗與文懿皇后?若是讓旁人聽去了,不知道要怎么笑話我們呢?!?/br> 他笑著在她頰邊親了親:“為什么不敢?太宗與文懿皇后少年夫妻,結發情深,難道我們不是這樣?” 她嬌聲笑著,躲避他接下來的索吻:“反正就是不好……” 他也不堅持,痛快改口:“行,你說不好便不好,反正只要不讓我們兩個分開住,我都沒意見?!?/br> “怎么會?”她不解,“當年爹爹和娘親過來時,都沒有分開,更何況我們?” 他故作沉吟:“也許是因為你的師叔看我不順眼?” 覓瑜認真道:“師叔不是這樣的人,她雖然看起來有些嚴厲,但其實心腸很好,一直很照顧我?!?/br> “正因為如此,我才會感到擔心?!彼?,“當年我在這里養傷時,可不就是她從中作梗,破壞了你我二人的獨處?” “還好你那小姐妹容易忽悠,要不然,我不知得花費多少力氣,才能娶到你?!?/br> 她小聲替長輩辯解:“師叔那不是作梗,是正常舉動,你才是居心不軌,想要騙我……再說,你也沒費多少力氣,不過一道賜婚圣旨,便娶了我……” 盛隆和噙著笑道:“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賜婚的雖然只有一道圣旨,但你可知,在圣旨下來前,我付出了多少努力?” “誰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行,我們再來聊聊當年的事……” 夫妻倆一陣歡言昵語,夾雜著幾聲淺淺的嗔笑、嬌喘與驚呼。 等侍從在外稟報時,覓瑜的雙頰已經漫上了紅暈,眸中泛著嫣然的笑意,丹唇光澤瑩潤,看著極為動人。 盛隆和不舍地在她的唇上啄吻一下,道:“我先去藏書閣了,如果日晡時分還沒有回來,你就不用等我,直接用完膳后休息,知道了嗎?” 說完,不等她回答,他又道:“不過想來你也不會等我,這里不比太乙宮,你沒有其余認識的人,只能巴巴地盼著我?!?/br> “我瞧你之前同小姐妹就聊得挺愉快的,完全忘記了還有我在邊上,我回來時,不會只見到一間空蕩蕩的屋子,收到你去了小姐妹那里的消息吧?” 覓瑜盈盈笑著,纖手輕抵他的胸膛:“多謝夫君提醒,等會兒我便去找桃米,若是我在晚上沒有回來,夫君也不必等了……” 一陣短暫的歪纏過后,盛隆和終于起身離開。 青黛與慕荷捧著茶點進來,一面服侍她,一面與她閑話。 青黛笑著打趣:“王爺對王妃的一顆心,真是從來不曾變過,方才奴婢還在想,王爺這回要過多久才走,果然,留了足足有盞茶時分?!?/br> “在來的路上也是,王妃體恤,讓奴婢們乘坐馬車過來,然而那馬車趕得急,比常日里要顛簸許多,半點不似王妃乘坐的時候穩當?!?/br> “是嗎?”覓瑜有些意外,詢問,“你們可有哪里難受?若是有,盡管好生休息,不必來服侍我,左右這里是清白觀,你們可以比在太乙宮里時放松些?!?/br> 慕荷連忙道:“奴婢很好,沒有哪里難受的地方?!?/br> 青黛也道:“奴婢只是說來逗趣,沒有別的意思。要奴婢說,王妃與其陪著王爺騎馬,還不如坐在馬車里呢,外面可凍得很,王妃當心身子?!?/br> 慕荷小聲道:“比起獨自坐在馬車里,王妃一定更愿意同王爺騎馬……” “你覺得王爺會放任王妃獨自一人嗎?定然也是跟著一起乘坐?!?/br> “那這樣一來,王爺為什么不在一開始就和王妃坐馬車呢?”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王爺就是想帶著王妃騎馬……” 覓瑜含笑聽了一陣侍女的對話,莞爾道:“好了,我知道你們兩個關心我,但我的身子也不是紙糊的,不會被風一吹就倒?!?/br> “往年冬日時,我還帶著你們在山里采過藥呢,你們忘了?” 青黛抿嘴笑道:“怎么會忘?奴婢記得清清楚楚,王妃就是在一次采藥途中遇上了王爺的,當時可把奴婢們嚇了一跳?!?/br> “還是王妃鎮定,一邊讓奴婢回觀里報信,一邊帶著慕荷救人,聽慕荷說,為了救治王爺,王妃把好不容易采得的那株靈芝都用上了?!?/br> “也不知王爺知不知道這件事,又有沒有在后來把靈芝補上?!?/br> 覓瑜溫言道:“天道貴生,只要能救人一命,一株靈芝算不了什么?!?/br> 慕荷道:“王妃心善,奴婢們打心眼里敬服?!?/br> 青黛笑吟吟的,福身行了一禮:“王妃說的是,奴婢受教了?!?/br> “不過想來也是奴婢多慮了,聽說王爺當年給觀里送了許多藥材,給王妃的聘禮更是不用提,一臺一臺的,流水似往府里搬,讓府里的下人都看呆了?!?/br> 慕荷附和:“是啊,奴婢還記得那時的盛況……” 主仆三人如是一番閑話,給這靜謐的冬日午后增添了幾分安適。 半晌,山芳道人忽然登門拜訪,覓瑜在感到欣喜之余,也有些緊張,連忙起身相迎,讓侍女看茶奉座,又對著跟在一旁的桃米打了聲招呼。 山芳道人在坐下后,遣了桃米去外頭等候,覓瑜見狀,便知長輩是有要話說,遂也屏退了侍女,恭謹喚道:“師叔?!钡戎鴮Ψ街鲃娱_口。 山芳道人打量了她幾眼,說不出是什么神色:“一年多不見,王妃看起來氣色甚好,天家皇室果然養人?!?/br> 覓瑜一愣,分不清這話是好還是不好,局促地回答:“師叔過譽了……” 山芳道人露出稍許笑意:“你不用緊張,我不是在責怪你,我只是想說,你被照顧得很好,看來,你嫁人后的日子過得不錯?!?/br> 覓瑜松了口氣,莞爾道:“是,殿下待我很好?!?/br> 她的話里不自覺帶上了幾分柔情,聽得山芳道人的笑容又淡了下去,道:“他對你好,師叔自然樂見其成,只是,不知這個他,指的是哪個他?” 覓瑜一呆,有些小心道:“師叔此言何意?” 山芳道人道:“我也不同你說那些虛的。圣上下旨賜婚,將你許配給太子,現在陪你來的卻是奇王,這里頭的因由,我們大家都清楚?!?/br> “你能同時獲得太子和奇王的喜歡,這很好,但你總不能一輩子守著一個病人,哪怕他是太子,將來大有可為,他的病也始終是個隱患?!?/br> “所以,師叔想問你,關于他的病,你可有什么想法或章程?” 原來師叔是為了這件事過來的。 覓瑜恍然,感動于長輩對自己的關懷,思緒不期然飄到先前,盛隆和說那番“因瑣事纏身,無奈推遲拜見”客套話的時候。 那時的師叔,在聽了這話后神情古怪,她當時不明白是為什么,現在才有些明白。 大抵,她的師叔是想到了她在嫁人時,他還是太子,不是奇王,自然不能帶著她來拜見,進而想到了他的病情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