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雙驕 第144節
“反倒是有的人,”他好整以暇道,“身為我的未婚妻子,卻連帶我去庭院里逛一下都不肯,全程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覓瑜笑不出來了,不自在地糾結著手指:“你怎么又提這事……我不是和你解釋過嗎,我不是不肯,是害羞,等我想要答應時,已經來不及了……” 他毫不留情地指出:“那是因為你忸怩的時間太長,岳父為了避免冷場,才會接過話茬,若是你毫不猶豫地答應,又豈需勞動岳父?” 她越發小聲:“那也是因為害羞……” 盛隆和注視著她,揚起一抹笑,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不管怎么說,你都欠了我一場同游,正巧今日雪景甚美,你就在這里補償回來,如何?” “這一回,你總不會忸怩害羞,不肯答應了吧?” 覓瑜一呆,反應過來他的話后,眸中映出幾許歡喜,欣悅應道:“自然,自然不會。不過我們不是在談論過年的事嗎?” “所以你想好要選哪項了?” “我……我還沒有想好……” “不急,離過年還有一個月,你可以慢慢想?!?/br> …… 在太乙宮的日子里,覓瑜雖說與盛隆和相處的時間增多,但也不是時時刻刻膩在一塊,每日里有兩三個時辰會做各自的事。 通常,她都是研讀醫書、鉆研藥材,并在每日清晨給盛隆和診上一脈,既關心了他的身體,也避免了生疏技藝,有時也會給青黛和慕荷號脈。 這日清晨,盛隆和照例配合她的診脈之舉,同時與她玩笑:“我娶你為妻,莫不是耽誤了你?” “倘若你不是太子妃,而是一名尋常婦人或官員家眷,是不是就能像岳母那般,行走民間,給人看病了?也許在這會兒,你已經闖出了神醫的名頭?!?/br>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空有一身杏林之術,卻無處施展,只能在我和侍女身上聊以慰藉?!?/br> 覓瑜怔了一怔,收回手,謙虛道:“倒也不會……娘親的醫術比我高明多了,我是沾了娘親的光,才會讓旁人以為我很厲害?!?/br> “實際上,我的醫術不過爾爾,要是讓我多看幾個病人,說不定連娘親都會被我連累,質疑她的水準到底有多少,怎么教出了我這樣一個女兒?!?/br> 盛隆和笑道:“我的意思是,待在我的身邊,不能隨意出行,給人看病,你會不會心里發悶?覺得受到束縛?荒廢了多年的勤學苦練?” 她不假思索地否認:“待在夫君身邊,我歡喜不已,如何會覺得發悶?” “不過,”她想了想,誠實道,“如果有更多人給我診脈就好了,至少可以練練手,不用再干巴巴地看著書,紙上談兵?!?/br> 盛隆和看向她的目光帶著溫柔和寵溺:“是我考慮不周,沒有多帶幾個侍女過來,紗兒再忍耐一段時日,等回了宮,就可以盡情給侍女診脈了?!?/br> “往后我會訓練一批女衛,讓她們跟隨在你左右,既能保護你的安全,也能讓你練手,一舉兩得?!?/br> “不能讓你的護衛過來嗎?”覓瑜道,“或者暗衛也可以,我都能給他們診脈,我不挑的?!?/br> 他打量了一下她:“你會懸絲診脈嗎?” 她一愣:“這……雖然懸絲診脈一說自古有之,但尚未見誰真正用過,不少人認為它是杜撰的,我也只在雜書中看到過相關記載,還只有寥寥幾句……” “所以,紗兒是不會了?”盛隆和總結。 她有些羞愧地搖了搖頭。 “那你就不能給他們診脈?!彼?。 她一呆:“為何?我雖然不會懸絲診脈,但會普通的診脈,就像剛才給你把脈一樣——” “因為我是你的夫君,他們不是?!彼麚P起唇角,握住她的手,摩挲她柔嫩的掌心,“你不能像給我把脈一樣,給他們把脈?!?/br> 覓瑜不能理解:“可是,大夫都是這樣給人看病的?!?/br> 盛隆和只用一句話就堵了回去:“你不是普通大夫,他們也沒病?!?/br> 她試圖找出一個折中的辦法:“那,我像別的大夫給女子看病那樣,隔著巾帕給他們把脈?” 他還是不同意:“不行?!?/br> 她這下是真的不明白了:“為什么?” 盛隆和的神情有些高深莫測,似乎在思考,是給她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還是告訴她實話。 最終,他理直氣壯道:“因為我不樂意?!?/br> 第150章 覓瑜愣愣地瞧著他。 “不樂意——夫君不樂意什么?” 盛隆和噙著笑, 與她對視:“自然是不樂意你給別的男子把脈?!?/br> 她覺得匪夷所思:“只是把脈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當年,我不也是給尚為陌生人的夫君把脈, 并且悉心照顧你, 照顧了足足有一個多月嗎?” “是啊, 所以我后來一直很擔心,怕你再被別的男子蒙騙,派人在暗中保護你,避免你上當受騙?!彼麣舛ㄉ耖e地回答。 “……”他也好意思說, 他這個大騙子,才一見面就騙了她,之后更是把她騙得團團轉不說, 談及往事, 竟還沒有半分羞愧之心, 真是——厚顏無恥—— 正當覓瑜在心中暗誹,盛隆和忽然一改神色, 笑容不復方才率性,帶著幾分內斂的溫柔,握著她的手,與她指縫交疊, 溫柔開口。 “我知道,你是大夫, 給別人把脈很正常, 但我身為你的夫君,不希望你和旁余男子有過密接觸, 也是人之常情。你多多擔待,理解一二, 可好?” 覓瑜能理解,可是—— “爹爹就不會在意娘親給別人看病……”她嘀咕。 他大方承認:“岳父心胸曠達,襟懷磊落,我欽佩不已,望塵莫及?!?/br> 雖然知道他這番話有夸張的成分在,但覓瑜還是感到一陣自豪,彎起嘴角,嬌俏笑道:“好罷,看在你這么夸我爹爹的份上,我便不計較這事了?!?/br> 盛隆和配合地作了一個揖,風姿俊雅翩然:“多謝娘子?!?/br> 逗得她越發展顏,不再想著診脈的事,滿心歡喜地倚入他的懷中,同他親密絮語,共賞軒窗外的雪霽晴日。 …… 這日,覓瑜研讀通達道人撰寫的醫書,讀到藥毒生克的篇章,有幾處地方想不明白,見天色尚早,便央了盛隆和帶她前往師長居所,求解答疑。 陳至微熱情地迎二人進了書房,一邊詢問有哪里看不懂,一邊給他們沏茶,正是前些時日從覓瑜處得來的云霧松山。 盛隆和喝了一口就笑了,看向正在整理衣襟、做出一派博學模樣的師長,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詢問:“這茶的味道,似乎有幾分熟悉?” 陳至微才挺直的背立時矮了一寸,有些心虛地往四下亂瞥,支支吾吾道:“這、這個……” 覓瑜正欲開口解圍,就聽盛隆和笑著道:“同師父說笑的,紗兒已經和我說過此事,不過一點茶葉,師父若喜歡,盡管拿去,改日弟子再差人送些過來?!?/br> 聞言,陳至微目光一亮,旋即握拳清咳,努力壓下翹起的嘴角,一本正經道:“茶葉什么的之后再說,現在先談正事,先談正事……” “徒兒媳婦,你有哪幾處地方看不明白?” 覓瑜捧過醫書,翻到置有蕓簽之頁:“回師父,有三處——” 他跟著一一看過,煞有介事地點頭:“原來如此,這些地方是容易混淆,為師當初撰寫時也頗費了一番心思,讓為師想想,該怎么給你解釋——” “對,是這樣,首先,你要明白——” 如是這般,陳至微順利解答了前兩個問題,到最后一個問題時,他說到一半卡了殼,眨巴眨巴眼,揪著胡子思考半晌,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這個,徒兒媳婦稍等,容為師想想。為師記得,某本典籍上有記載……” 他喃喃自語著走向書架,埋頭翻找起來,覓瑜也跟著過去。 剩下盛隆和坐在書桌旁,品著茶,看著《六國》,那悠閑自如的模樣,仿佛他才是此間主人。 看了一會兒,他還提出意見:“師父,我在前兩年就說過,《六國》的第三卷到第六卷缺失了,需要補上,怎么到現在還沒補?” 陳至微正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翻閱之后發現不對,又放回去,聞言不耐煩地回答:“缺了就缺了,為師又不考舉人,讀史書干嘛?” “再說,這些書是怎么缺的,你不清楚嗎?要不是你這塊臭石頭當年沒事找事,把它撕了當柴火,還非說這是上天給為師的魔考,它能缺嗎!” 覓瑜驚異地看向盛隆和。 之前聽通達道人回憶往事,她大抵了解了他小時候的性情,調皮搗蛋,不守規矩,但也沒想到他會頑劣到這個地步,竟把書撕了當柴火。 旁的書也罷了,《六國》可是他時常拿在手邊看的,偶爾來了興致,還會給她講一段里面的故事,講得生動有趣,足可見他的熟稔。 她一直以為,這是他很喜歡的一套書,原來不是嗎? 還是說,他小時候不喜歡,長大了才喜歡?抑或者,不管他喜不喜歡,都不妨礙他撕書給師長找不痛快? 從盛隆和的反應來看,原因大概屬于后兩者。 他干咳一聲:“我后來不是都補上了嗎?” 陳至微抽出又一本書,翻開看看,再度合上,放回去,口中絮絮叨叨:“哎呀,被師兄拿走了,為師懶得補,就缺著了……” “師兄?哪個師兄?” “不是你師兄,是你師伯,守明師伯?!?/br> 盛隆和眉間一凝:“是他?” 陳至微沒有察覺他的語氣變化,仍舊埋頭翻找著書:“是啊,他過來找為師要,為師想著,反正平日里也不看這些書籍,就讓他拿去了?!?/br> 覓瑜把他的神色變化收盡眼底,用疑惑的目光詢問:怎么了? 盛隆和一笑,換回閑適的神情,道:“沒什么,只是想起前兩天,弟子與紗兒的一席閑話,想請教師父,這世上是否真的有懸絲診脈之法?!?/br> 很明顯,他是在轉移話題。 但陳至微還是沒有察覺,翻書的動作停了停,反問了一聲,“懸絲診脈?”就擺擺手,干脆回答,“怎么可能,完全是無稽之談?!崩^續埋頭翻找起來。 盛隆和漫不經心地追問:“師父如何確定,此乃無稽之談?” “因為——這就是無稽之談??!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你問問你媳婦就知道了?!?/br> “師父也辦不到嗎?” “為師的師父也辦不到!又不是變戲法忽悠人的,說什么懸絲診脈,你也是念過幾本醫書的,怎么會問出這么幼稚可笑的問題?” “徒兒媳婦,”陳至微轉過頭,皺著眉、撇著嘴,一臉嚴肅地叮囑覓瑜,“往后你多提點下這塊石頭,別讓他再有這些荒唐的想法,說出去丟為師的人?!?/br> 覓瑜不覺得盛隆和真的這么想,只是在玩笑罷了,但她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應承下來。 就這樣過了一炷香,眼看著快將半個書架翻完,還是沒找著想要的書,陳至微陷入了苦惱的思索之中。 “不應該啊……為師記得是在這里……難不成夾在給師兄的那批書里了?不會吧……?” 覓瑜好奇地聽著他嘀咕:“師父?” “哦,”陳至微回過神,有些抱歉地搓著手,賠笑,“真是不好意思啊,為師好像把書送給你們師伯了……要不,你們先回去,等明天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