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雙驕 第52節
“哎!你這丫頭!……” 離開趙府時,天已下晚,絳紫的暮色逐漸被黑夜取代,點綴出零散星光。 馬車里,盛瞻和關切詢問:“岳父方才同你說了什么?可有責備?” 覓瑜搖頭:“爹爹一向疼愛我,不會責備,他只是……有點古板?!?/br> 盛瞻和明白了,微微一笑:“原來如此?!?/br> 覓瑜的臉又有點紅了。 “瞻郎?!彼豚涟胄叩貑舅?,在片刻之后嘀咕,“……殿下?!?/br> 他含笑應聲:“夫妻之間有一兩個親昵的稱呼很尋常,紗兒不必在意?!?/br> 覓瑜當然知道,娘親給爹爹取的稱呼就有好幾個,每每都會毫不介懷地在兒女跟前喊出來。 可不知道為什么,在娘親喊爹爹時,她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也不在意,而當這么做的人變成她自己時,她就覺得不自在了。 尤其她的親人反應還那般大…… 她絞著手指,咕噥:“這怎么能不在意呢?爹娘他們又不是外人……” 盛瞻和道:“正因為不是外人,紗兒才更加不用在意?!?/br> 他淡淡看她一眼:“畢竟,在外人跟前,紗兒從來只會喚我殿下?!?/br> “……”她更小聲了,“這是身為太子妃應守的禮節……瞻郎不也是,從來不曾在外人跟前喚過我、喚過我紗兒嗎?” 說完她就后悔了,覺得這話應得不好,生怕他就此答應下來,往后無論內外都喚她紗兒,那她可真是沒臉見人了。 出乎意料的,盛瞻和沒有順著她的話說,而是道:“女子小字何其珍重,我之所以不在外面喚紗兒,是因為不希望別人知道這個稱呼?!?/br> “我希望,它是只屬于我一個人的?!?/br> 第54章 覓瑜一呆, 雙頰慢慢地發起燙。 “這,”她磕絆著,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我……” “紗兒不愿意?”盛瞻和問她。 覓瑜當然不可能說不愿意。 她本身也……較能理解他的心思, 珍藏之心人皆有之, 正因為他喜歡她,把她放在心里,才會想要藏起她,不讓別人接觸。 但……他有這份心思是一回事, 說出來是另一回事,他怎么能——怎么能這么淡然地說出這種話呢? 好像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回答……倒顯得她大驚小怪,沒有見識…… 而且—— “這名字……也不是瞻郎一人知道……”她下意識糾正, “爹爹、娘親, 還有哥哥, 他們都知道,也都這么喚我……” 盛瞻和陷入了沉默。 糟糕, 她好像說錯話了。 覓瑜生起幾分不安。 她抬眼覷向盛瞻和,發覺他的神色沒什么異常,只是看向她的目光有些一言難盡,令她感到無措。 “瞻郎?!彼懞玫匦χ? 伸出手,覆上他的手掌。 盛瞻和逸出一聲嘆息。 他翻手握住她, 把她嬌軟的小手包裹在掌心里:“你啊……” 覓瑜笑得愈發乖巧。 他看向她的神色越發無奈, 擁她入懷,梳理她的發絲:“我有時真是搞不明白,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br> 她倚靠著他的胸膛,任由他的指腹滑過她的臉頰, 軟軟道:“紗兒在想什么,瞻郎最是清楚,無論什么事,紗兒都瞞不過瞻郎?!?/br> “未必。比如我現在就不清楚,你在想些什么?!?/br> “紗兒自然是在想著瞻郎……” 頭頂傳來一陣悶聲輕笑。 滑動的指腹在唇角處停下,輕按:“嫁給我這么些時日,別的沒學到,套話倒學了一堆,該罰?!?/br> 最后兩個字折出低啞的尾音,聽得覓瑜心尖一顫,嬌頰染上粉嫩的顏色。 “瞻郎……” 熟悉的氣息降臨,包裹住她,掠奪走她的一切言語。 馬車在西市街口停下。 充當車夫的護衛出聲稟報:“主子,西市到了?!?/br> 盛瞻和沉穩回應:“知道了?!?/br> 卻沒有立即起身,而是攬著懷中人繼續,直到覓瑜含著淚無聲懇求他停下,才止了動作,吻去她滾落的淚珠,替她整理衣裳。 下車時,覓瑜的腰肢有些發軟,盛瞻和扶了她一把,見她還是難以站穩,便道:“不如我們今晚別看表演了?下次再來?!?/br> 她搖頭:“沒關系,我一會兒就好……來都來了,不看表演太可惜了……”尤其她還付出了那么多的代價。 盛瞻和關切地摟住她:“當真?” 她的身子不易察覺地一僵,有些想避開他的手臂。 這雙手臂帶給了她太多歡愉和痛苦,以至于她現在被他摟著就會生怯,無法坦然面對。 她忍住這股沖動,含羞應道:“當真……紗兒想看表演?!?/br> 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覓瑜發現了一個規律,每當她用軟糯的口吻表達需求時,盛瞻和總會答應,只要她的需求不與他的沖突。 果然,他頗為寵溺地笑開,道:“好,聽你的,去看表演?!?/br> 他試著帶她前行兩步:“還能走嗎?” 走當然是能走的,她又不是泥做的人,一碰水就會融化,她在這些時日經受的折騰也足夠多,忍耐力越來越強,不過一回而已,她且受得住。 覓瑜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道:“自然可以……瞻郎,我們走吧,別杵在街口,等會兒人會越來越多的?!?/br> 盛瞻和答應,攬過她的腰肢,帶著她往里行去:“我們走慢些?!?/br> 此時,夜幕已經完全降臨,街道兩旁掛著各式各樣的花燈,游人如織,攤販如云,吆喝叫賣聲不歇,呈現出好一派繁華熱鬧景象。 覓瑜慢慢地走著,打量著周圍,注意力逐漸分散,身體上的難受減少了許多。 行經一胡商所擺的攤前時,她被一陣賣力的吆喝聲吸引,不由停下腳步,循聲看去。 但見那胡商正在展示一串銀環,用不甚地道的漢話介紹:“這是車羅特產的水蓮花,只要把它放進水里,它就會自動合起來,變成一朵蓮花?!?/br> 他邊說邊把銀環放進一旁的水盆中,沉入水里的銀環果真開始自行合攏,變化形成蓮花模樣,最后浮出水面,綻放在夜色中。 水滴從精美的銀質花瓣邊緣滑落,在水面上泛開漣漪。 圍觀人發出陣陣驚嘆,覓瑜也頗為新奇,盯著那朵水蓮花瞧。 盛瞻和含笑看著她:“喜歡的話,我們就買下?!?/br> 她搖搖頭:“我從前也買過幾樣奇巧之物,可都是一時興起,買回去沒多久就忘了,放在庫房的角落里吃灰,現在這樣看看便好?!?/br> 他似乎覺得她的說法很有趣:“照紗兒這么說,家里的大部分東西都浪費了,畢竟你基本上沒有看過,只有在送禮時才會想起?!?/br> 說話間,有人開始問價,胡商報出一個數,圍觀人群立時散了大半,問價的人試圖還價,但胡商死咬著不肯松口。 “這在車羅也是難得一見的手藝品,賣得不便宜,我千里迢迢把它從西域帶到長安,不可能虧本賣!就是這個數,不降價!” 圍觀的人群又散去了一小半。 覓瑜還在攤前立著,回答盛瞻和的話:“那不一樣,家里的都是貴重物件,送人時不會失禮,總有去處。這東西送人……我雖然喜歡,別人卻不一定?!?/br> “無妨?!笔⒄昂偷?,“就算我送給你的?!?/br> 說罷,他示意身后的護衛上前,買下那朵水蓮花。 胡商樂得眉開眼笑,將水蓮花撈起擦拭,精心包裝,遞給護衛,并且很有眼力地看出,促成這宗生意的真正主顧是誰,熱情地向覓瑜推銷別的商品。 “這位美麗的夫人,您看……” 覓瑜連忙搖搖頭,拉著盛瞻和走開,邊走邊小聲埋怨:“都說了不要了,你還買,看吧,差點被人纏上?!?/br> “好不容易遇見一個大方的主顧,做生意的當然得盡力留住?!笔⒄昂偷?,看向她,若有所思地詢問,“紗兒不擅長同陌生人搭話?” 覓瑜沒想到他連這都看得出來,一時有些難為情,不愿承認:“只是不喜歡和別人糾纏而已,交談還是能做得到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可惜還是沒有瞞過他?!拔抑懒??!彼⑿Φ?,“也好,這世上還是壞人多些,同陌生人保持距離是個不會出錯的選擇?!?/br> “我不怕生……” “嗯,紗兒不怕?!?/br> “我真的不怕……” “我知道?!?/br> …… 盛瞻和帶覓瑜看的是水上傀儡戲,顧名思義,表演在水面上進行,正巧西市臨湖而設,戲班便在湖面上開設了演出。 湖邊有一家酒樓,盛瞻和提前預定了頂層的包廂,比起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要清靜許多,可以安坐著欣賞表演、品嘗美食。 傀儡戲唱著瀾莊特有的曲調,覓瑜聽不懂,但不妨礙她看懂精彩的表演,一時頗為盡興。 中途,她還發現了一個小小的驚喜。 酒樓送上來的四時拼盤中,有一盤里擺著一對雪團子,捏成兔耳模樣,粘在白兔糕上,作為巧思。 她抬眼偷覷盛瞻和,見他似是在專心看戲,便想悄悄把兔耳朵拿了。 不料她的指尖才觸碰到冰涼的面皮,他的目光就掃了過來,喚道:“紗兒?!?/br> 她訕訕收回手,朝他露出一個討好的笑。 又不甘心地開口,試圖說服他:“瞻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