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雙驕 第47節
盛瞻和撫摸著她的臉, 一笑:“這才乖?!?/br> 幾個月下來,膳房已經熟練掌握了香薷羹的做法, 食之齒頰生香、回味無窮不說,羹里還放了藥草, 在這夏日里更顯得清涼爽口。 覓瑜只用了一口就喜歡上了,也不再嫌棄它熱,舀了一勺,喂給盛瞻和。 “這道羹做得真好,瞻郎嘗嘗?” 盛瞻和就著她的手嘗了,笑了笑,道:“是很不錯。傳令下去,膳房烹飪有功,賞?!?/br> 宮人應是離去。 覓瑜卻瞧不出他有多少喜歡的模樣,大約是見她喜歡,所以才賞的,實則他自己并不覺得這道羹如何好。 說起來,她好像從沒見過他對飲食有何偏愛,這固然是因為他身為太子,不能表現出太過明顯的喜愛,但……總不會連私底下的也沒有吧? “瞻郎喜歡吃甜食嗎?”她詢問。 盛瞻和回答:“尚可?!?/br> 接著,他又像是知道她想要說什么一樣,趕在她繼續詢問前開口:“不論什么吃食我都能接受,不挑,只要能入口就行?!?/br> “當真?” “我騙你這些做什么?” 覓瑜自然不覺得他會騙她,她只是覺得……像他這樣,吃食沒有特別喜歡的,字帖沒有特別喜歡的,一切事物都沒有特別喜歡的……感覺很虛無縹緲。 好像一陣風,她既看不見、摸不著,也抓不住。 他雖然坐在這里,陪伴在她的身邊,和她說話,同她微笑,卻讓她有種莫名的不安之感。 仿佛在某一個瞬間,他就會消失不見。 她再也找不到他。 這樣的感覺很傻,她不能因為他沒有特別的偏好,就用奇怪的眼光看他,這只能說明他包容寬廣、兼收并蓄,說明不了別的。 覓瑜收斂心神,不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她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香薷羹上,準備趁熱用完。 但就在她要動碧玉勺的瞬間,她忽然想起了新婚翌日發生的事情。 當時,盛瞻和也讓膳房給她做了一道香薷羹,她奇怪他怎么會知道她的喜好,在詢問后得知,是奇王告訴他的。 奇王當然不能告訴他,畢竟奇王就是他,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于是她進一步詢問,奇王是怎么告訴他的,并進一步得知,他“二人”常有書信來往。 那個時候她就決定了,等日后他們相熟,她要找機會看看那些書信,或許能夠從中瞧出門道,找到治療他的方法。 現在他們關系極好,親密無間,可不正是一個大好時機? 覓瑜如是作想,放下香薷羹,看向盛瞻和,狀似無意地道:“說起來,關于我喜歡香薷羹這件事,瞻郎還是從十弟那里知道的?!?/br> 盛瞻和含笑看著她,等待她的下文。 這樣的反應讓覓瑜有些不自在,好像她的小心思都瞞不過他。 她乖赧道:“聽說瞻郎與十弟常有書信往來,我、我很好奇,十弟是如何在信中提及的我,不知瞻郎可否……把那些信給紗兒一觀?” 盛瞻和安靜了片刻。 在她忍不住要找補“不能看也沒關系”時,他終于開口:“當然可以?!?/br> 她眼前一亮,露出一絲笑意,尚未來得及開顏,又聽他道:“不過我有個問題。紗兒此番之舉,究竟是為了十弟信中的那些內容,還是十弟?” 她的笑容登時一僵,好不容易才活泛一些,訕訕道:“這,自然是為了十弟信中的內容……也是因為瞻郎提了,紗兒才好奇的……” 老天爺,他們都成親幾個月了,他怎么還在意“十弟”的事?再這樣下去,等今年冬天,奇王出現,她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書房。 盛瞻和打開紫檀木匣,從中取出一疊書信,遞給她。 “這些就是我和十弟往來的信件?!?/br> 覓瑜接過,想要道謝,又覺得道謝很奇怪,愣了會兒,干脆含糊過去,專心放在書信上,一封封看過去。 都是盛隆和的來信,大約是專門放在匣子里保存的,與其它書信分開。 信的內容很正常,先是請長輩安,然后告知自己一切都好,山中十年如一日的清靜無趣,再聊些瑣碎的事,最后回復兄長來信中提及的事。 來信不算頻繁,大約兩月一封,內容也不多,只有薄薄一頁信紙。 信里有提及過她,算算時間,大約是在一年前,他傷好回到太乙宮那段時期,寄來了一封信,比往常多了一句話。 ——于山中遇一神醫仙子,趙家女,芳名覓瑜,甚妙。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覓瑜心中怦然一動,生出點點莫名的歡喜。 她的眼前浮現出一幕情景:盛隆和含著些許回憶的微笑,漫不經心地在紙上寫下一筆。 那時候的他在想什么呢?是那個一直被他逗弄的小女孩嗎? 還有她的名字…… 盛瞻和的字很好看,形神皆備,寫意其間,覓瑜一直很喜歡看他習字。 盛隆和的字與盛瞻和一樣,沒有因為性格不同而有所區別,如果不是每封信的落款皆為“弟隆和拜稟”,她都要以為這些信是盛瞻和寫的。 當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信也的確是盛瞻和寫的。 尤其是提到她姓名的那一封信。 陡然看見她的名字被熟悉的字跡呈現,覓瑜的心里不禁涌起一股甜蜜之情,仿佛這是盛瞻和專門寫給她的,而非盛隆和在不經意間提及的。 兩種情緒混雜交錯,一時間,她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為誰感到歡欣了。 分不清也沒事,左右兄弟倆是同一人,她為誰高興都一樣。 除了那封寫有她名諱的信之外,她也看到了盛瞻和提過的,盛隆和在聽聞他們兩人定親之后,寫來的恭賀之信。 信里的確如盛瞻和所講,寫了她的數項喜好,精準得她都感到震驚,不知道自己原來有這么多小愛好。 更驚訝的是,她發現這上面寫的都是對的,有些她自己都沒注意過的細節,他全部注意到了。 他、他竟然那么關注她?不過一個多月的相處,就摸清了她的脾性?還是說,他天生擅于揣摩人心? 他甚至翻越幾座山頭,跑去清白觀中,就她的事情,詢問她的師祖和師叔等人。 難怪今年新歲,她在家中備嫁時,師叔會寄來那么一封奇怪的信。 先是恭喜她好事將近,接著嘲諷奇王性情頑劣,最后一轉話鋒,道,但看在他一腔真心的份上,勉強承認他是個良人,叫她以后別被他欺負了。 她那時還覺得納悶,她要嫁的是太子,盛隆和的真正身份也是太子,信里的落筆怎么全在奇王身上,難道是因為師叔只見過奇王? 原來竟是這么個緣故。 他居然悶不吭聲的,就做下了這樣一樁驚天大事…… 她、她真是—— 幸好信上所寫的內容,比起叮囑告知,更像是在陳列清單,不帶有任何強烈的情緒色彩,諸如遺憾、痛苦之類,要不然,她都要懷疑盛隆和真的喜歡她了。 現在看來,他更像是在恭喜兄長,幫忙打聽未來嫂嫂的品性。 還好還好……如果盛隆和真的喜歡他,并且如盛瞻和所說,在信里表現出了難以忘懷之情,那——她在看過這些信后,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后者了。 雖說他們是同一人,但在盛瞻和看來不是,如果盛隆和對她有意,那么她看這些信,還是在他跟前看的舉動,真是……想想都叫人頭疼。 還好,她的判斷沒有出錯,盛隆和果然是不喜歡她的。 覓瑜松了口氣,繼續翻閱書信。 很快,她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盛隆和每隔兩個月寄來一封信,一年十二個月,照理該有六封。 但她手里的這些信,每年只有三兩封,且時間集中在下半年。 這不難理解,當他是太子時,他只會以盛瞻和的身份,寄出寫給弟弟的信;當他是奇王的時候,則會以盛隆和的身份,寄來寫給兄長的信。 但他不能同時扮演兩個人,所以,當他是盛瞻和時,他收不到弟弟的來信,當他是盛隆和時,則收不到哥哥的來信。 他只能在幻想中與兄弟往來書信。 而幻想是不能成為現實的,因此,真正留存下來的,只有真實的他親筆寫下的信,即上半年的兄長去信,以及下半年的弟弟來信。 這就是奇王每年只有三兩封來信的真相。 也是兄弟二人往來書信的真相。 “怎么了?”察覺她的異樣,盛瞻和出聲詢問。 覓瑜回過神,收攏手中的書信,應道:“哦,沒什么,我……只是在想……” 她猶豫著,要不要提出這一點。 當這明顯不符合事實的一點被指出后,他會有什么樣的反應?會感到無法理解嗎?不可置信嗎?抑或是恍然大悟? 也許,這是一個突破點,他會意識到矛盾之處,在心里埋下疑竇的種子;又也許,這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會徹底陷入迷茫和瘋狂。 她要這么做嗎? 以穩妥起見,當然是不要,但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第50章 覓瑜咬著唇, 猶豫不決。 “紗兒?”盛瞻和的神色愈發關切。 “我沒事?!币掕さ?,“我只是……” 她一邊吞吞吐吐,一邊偷偷摸了摸腰間的繡囊。 很好, 她帶著醒神露, 要是等會兒有什么不好, 她可以用它來救急。 懷著醒神露給予的底氣,覓瑜看向盛瞻和,開口:“紗兒只是有些奇怪……瞻郎,這些書信里, 為何少了一半?” 盛瞻和疑惑:“什么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