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雙驕 第30節
覓瑜面色潮紅地回想著書里的各種描寫。 山路行半,趙氏因腳扭傷,不能行,偶遇太子。 趙氏花容月貌,身姿曼妙,笑時如山茶花開,朝露在鬢。 太子見即驚為天人,帶趙氏回太乙宮,置于內寢,斟茶請品。 趙氏謝過,品茶一刻,忽覺頭暈,欲起身而不得。 太子攬佳人在懷,寬解衣袍……驚喜得知,趙氏尚為女兒身,原來汝南郡王有疾,自娶妻后不曾圓房…… 趙氏驚懼泣淚,哀求無果……雪膚嫣然,落紅床笫……音柔婉轉,嬌啼不歇……床榻響動,嘈切不停,晃如燭火,沉浮紅浪…… 這還是簡化過的,書里描寫得更加詳細,什么“膚漫緋色”、“玉柔伸張”……簡直就是艷情春宮! 再往后看,情節更加曲折離奇—— 后三日,趙氏皆在太子房中,其身如浮萍破碎,心中悔恨愈甚,幾生死志。太子言:若自戕,便以夫家及母家陪葬。趙氏含淚飲恨,曲意逢迎。 第四日,奇王至太乙宮,太子相迎。 趙氏所藏內寢乃太子私室,除卻太子與奇王,旁人不可擅入。奇王入內,見榻上美人,驚之。 趙氏亦驚,因太子與奇王乃雙生兄弟,長相亦同。陡見太子模樣入內,趙氏嬌軀顫抖,不愿白日三度侍奉。經釋,方知來者何人。 趙氏滾落下榻,泣淚跪地求救。奇王見美心喜,扶起趙氏,言語親切,問得趙氏出身姓名,口稱王妃。 奇王帶趙氏離宮,車轔馬蕭。趙氏福身相謝,奇王含笑再扶,言:王妃若真要謝本王,不如與本王一度春風。王妃天人之姿,得兄長金屋藏嬌,想必滋味甚妙。若不愿近日之事流出,還請王妃委身一顧。 才出虎xue又入狼口,趙氏懊悔絕望之至,不得已軟腰應是……檀香泌盛……雨打荷花……趙氏大為嗚咽…… 潮畢,奇王繞指趙氏一縷青絲,含笑親澤,曰:王妃果真甚妙。 趙氏泣淚不?!?/br> 這這這——這是什么歪門邪書! 覓瑜翻書的手微微顫抖。 如果不是這本書的來歷成謎,上頭所寫的除了艷情春宮之外,還有更令人在意的內容,她發誓,她一定會把它燒了,燒得一干二凈。 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抱有什么樣的目的,才會寫出這種——這種邪書! “她”被“太子”和“奇王”看中,被他們兄弟二人強迫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回到郡王府,過了一段安生日子、哦,不算安生,“她”一直夢見那對兄弟,夢回那段可怖的日子,在夢中被迫承受云雨。 雖然覓瑜也不知道書里為什么特意要寫這筆,但既為艷情春宮,想來重點便在這些男女之事上。 兩個月后,趙氏被診出懷有身孕,然而汝南郡王身患隱疾,從未與趙氏圓房,又何來喜訊?太妃由此判趙氏不貞,逼郡王將其休棄出府。 趙氏回到娘家,將心中委屈訴與爹娘。雙親大感愛憐,愿將愛女養在家中,并打落腹中孽種。 然而,就在趙氏即將服藥之際,宮中忽然來人宣讀圣旨,將她許給奇王,是為奇王妃。 當夜,奇王翻窗進入趙氏閨房,欲行偷香竊玉之舉。趙氏驚嚇萬分,不得已告知有孕一事,奇王方展笑顏,道他一早知曉,是特意求了圣旨,讓她嫁給他,成為奇王妃的。 乃曰:當日喚娘子一聲王妃,便是存了此心。小王對娘子一往情深,望娘子垂憐一二,小王定好生厚待娘子,不離不棄。 朦朧月光之下,奇王湊近趙氏,握住佳人柔荑,沉入又一通混亂春宵。趙氏軟言懇求顧念腹中胎兒,奇王置若罔聞…… 十日后,奇王大婚,迎娶王妃趙氏。 新婚當夜,太子留宿,與胞弟同享嬌妻……王妃哭求不應,委曲求全,心中大恨…… 翌日,奇王攜王妃進宮謝恩。王妃經歷一夜云雨,風流情怯,人比花嬌。帝見之,目含驚艷,凝睇王妃雪頸香肩—— 看到這里,覓瑜再忍不住,扔下書冊,迭聲喚侍女送來梅子湯,一口氣飲下半盞,方壓住胸中生起的惡心作嘔之意。 她尤嫌不足,又叫人打水進來,她要好好凈一凈面,冷靜冷靜。 慕荷端著魚洗進來時,盛瞻和的身影也出現在了室內。 看見她這番情狀,他關切地上前詢問:“怎么了?臉色這么不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欲撫上她的臉龐,試探她可有發熱。 覓瑜心尖一顫,下意識往后躲了躲,避開了他的手。 盛瞻和一愣。 覓瑜也同樣愣住了,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不由得在心中大罵糊涂,她怎么能把他和書中人弄混呢? 她忙忙起身道歉:“對不起瞻郎,我、我不是——” 盛瞻和打斷了她的話。 他攬過她的腰,伸手貼上她的臉頰,蹙眉道:“你的臉好燙,可是在外頭吹了風,受涼了?還是受昨日的茶水影響?你還好嗎?” 他的掌心微涼,帶著稍許粗糲感,讓覓瑜臉上潮紅愈甚。 她想起書里的一個段落,同樣也是“他”摟著“她”,試探“她”可有發熱,但緊接著,“他”就取過冰涼的玉石,推入“她”的、“她”的…… 停!停下來!不能再想!她不是書里的趙氏,他也不是書里的太子,不能混為一談——! 最重要的是他開始皺眉,疑心她遇到了什么事,她若不想把臉面丟光,就不能沉浸在那本邪書里,以免被他察覺端倪—— 不等覓瑜鎮定心神,想出合適的回答,盛瞻和就轉過頭,質問她的貼身侍女:“你們是怎么照顧的太子妃?孤不過離開半日,太子妃便成了這般?” 二女連忙下跪請罪,慕荷甚至嚇得差點打翻剛放下的魚洗。 “殿下恕罪!奴婢照顧太子妃不力,是奴婢的錯!奴婢知罪!” “太子妃之前去了何處?可有吹風淋雨?” “回稟殿下,太子妃一直在房中讀書,不曾離開……” 被“讀書”二字挑動心弦,覓瑜一個激靈,徹底回神,正想張口把話題引開,盛瞻和就已是順著侍女的話,偏頭看向桌案。 她方才所看的書并未收起,只是匆匆合上,歪擲一邊,他一眼就瞧見了。 眼見他的視線在書上停留,覓瑜緊張不已,想收起書,但被盛瞻和先行一步,拿過書,翻看起來。 約莫是不覺得她看書會看得發熱,他的舉動很隨意,不帶有任何目的,不過是略翻一翻。 但在一瞥之后,他的目光就定住了。 覓瑜緊張之情愈甚,不知怎么地脫口而出:“不是我寫的!” 盛瞻和的神情一頓。 他緩緩抬起眸,看向她。 覓瑜的臉色一陣紅白交加,心似秋風中的落葉,蕭瑟、絕望,了無生氣。 室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青黛與慕荷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伏身叩首,不敢抬頭,亦不知發生了什么事。 覓瑜也想跪在地上,避開盛瞻和的視線,把自己埋進地里。 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不明白自己在剛才怎么昏了頭,說出那樣一句話。 不,她更不明白的是這本書,這本歪門邪書,為什么會寫這樣的東西,為什么會出現在她的案頭,又為什么會叫她看見,也叫他看見。 這一定是正虛觀的陰謀,因為她識破了他們的詭計,壞了他們的好事,所以他們連夜編撰邪書,買通東宮侍從,送到她的房里,以此來陷害她—— 不然她想不通,她真的想不通。 怎么會有這種書呢? 寫她與太子還有奇王的香艷閨事,并且寫得詳實無比,仿佛親眼所見,過程一筆不落,連“她”的心中所想都寫出來了,這——這是要她的命??! 第33章 盛瞻和屏退侍女, 憑案而坐,示意覓瑜也坐下。 覓瑜不敢坐。 他又溫和地道了一聲:“坐下吧?!?/br> 她才略帶僵硬地應首,坐姿拘謹, 不敢有絲毫放松。 看著她的模樣, 盛瞻和似乎微笑了一下, 不過覓瑜不敢確定,因為他的笑容很淺,轉瞬即逝。 他合上書,看向她。 沒有說話, 只是看著。 卻讓覓瑜愈感不安,似有驚雷掠過肌膚,引起一陣發麻。 她絞著錦繡宮裙, 硬著頭皮開口:“瞻、瞻郎明鑒, 此書并非——” “我知道?!笔⒄昂推届o地打斷她的話, “這本書不是你寫的?!?/br> 覓瑜如蒙大赦:“正是!此書不知因何緣故出現在案頭,紗兒一時好奇, 便翻開看了,不曾想是這般、這般——” 她漲紅了臉,說不出下文。 先時被窘迫之情壓住的羞澀一股涌上,沖擊著她的心湖。 她想起書里描寫的那些場景, 那些香溢筆尖的艷辭情賦……她獨自看時都經受不住,恨不得立時把書撕了扔火盆里, 他又會有什么樣的想法? 他剛才看見了什么情節?是她與他的?還是她與奇王的?幸好書里沒有寫她和汝南郡王的, 要不然她真是再沒有臉面見他—— 不,不對, 在他看來,他與奇王是不同的兩個人, 所以書中所寫的那些兄弟共……共妻的場景,都是—— 不不不,她不能再想,就當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看過—— 覓瑜心潮起伏,面色千變萬化。 她的思緒紛亂繁雜,卻半晌吐不出一個字。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盛瞻和再度翻開書,視線一行行移過。 她白了臉,又紅了臉,再白了臉,再紅了臉,如此周而復始,反復折磨。 此時此刻,她真想掏出一包藥迷暈自己,不用再面對這種尷尬的境況。 好在盛瞻和翻看的速度很快,幾乎一目十行,仿佛不是在讀書,而是在搜尋語句,不過盞茶時分,就把整本書翻閱完畢。 翻至最后一頁時,他的目光停住了。 半晌,倏爾發出一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