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雙驕 第25節
雖然這女子的年紀看上去還小,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家,遠不到為這事著急的時候,但這對夫妻的身份明顯不同尋常,急著想要孩子不奇怪。 再者,只要香客的心愿有了、心意到了就成,其余的,觀中一概不管。 思及此,女冠的笑容越發殷切,行過一禮道:“貧道靜愁,見過兩位貴客,不知貴客尊姓大名?” “免貴姓周?!笔⒄昂蜕裆绯5貓蟪瞿感?。 “原來是周公子。觀周公子與尊夫人有些臉生,可是頭一回來到觀中?” “不錯?!彼h首道,“我夫婦二人乃江州人士,做些水路生意,近日來到長安,聽聞貴觀靈驗非常,十求九應,遂特意前來求簽,希望能得祖師垂憐?!?/br> 靜愁笑容愈深:“周公子與尊夫人一片誠心,相信祖師定能感應,不看別的,只看尊夫人求得的這支上上簽,便是明證?!?/br> “不過,世間萬事,天意要有,人力也不可或缺?!彼?,“若公子與夫人愿意——” 不等她把話說完,覓瑜就急不可耐道:“我愿意!” 話畢,才反應過來不該這般失態,收斂容色,局促微笑道:“讓道長見笑了……弟子這番心愿由來已久,但……或許是弟子不夠誠心……” 靜愁見時機成熟,跟話道:“夫人無需妄自菲薄,觀夫人面相,是有大福氣的,所求定能如意。不過,若夫人實在擔心,也可以借助一二人力——” 覓瑜迫切道:“還請道長指教?!?/br> 靜愁再行一禮,露出一個克制的笑容:“請公子與夫人隨貧道來?!?/br> 廂房中,靜愁奉上香茗,請夫妻倆用茶。 她微躬著身,姿態恭敬諂媚至極,比起清靜無為的道士,更像沉浮欲海的商賈,殷切地說了一大通話。 無外乎是讓他們點燈、供奉、祭祀,以保早日達成心愿。 盛瞻和對此沒有多問一句,全部應允了,道:“只要能讓內子心想事成,不拘有多少供奉,在下都舍得?!?/br> 喜得靜愁連連念了幾聲道號,恭維話一籮筐地往外倒,連“公子與夫人定能三年抱倆、往后五男五女湊成十全十美”都說了出來。 聽得覓瑜害臊不已,雙頰羞紅,差點連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盛瞻和維持著沉穩微笑的模樣,喚打扮成小廝模樣的護衛入內,示意靜愁跟隨其去取香油錢。 靜愁歡天喜地地告退。 覓瑜終于能舒口氣:“這位道長也真是膽大包天,什么話都敢往外冒,什么錢都敢伸手要……這般貪心趨利,難道不怕被祖師懲罰?” 盛瞻和淡淡道:“也說不定,或許他們祖師就是靠此一道發家的?!?/br> 覓瑜一呆,下意識想讓他說話敬重些,到底是在道觀,別犯了什么忌諱,轉念想起他的身世經歷與不求天尊之言,又默默把話咽了回去。 廂房里一時陷入寂靜。 房中一角燃著熏香,于清雅中帶有一絲甜膩,初聞覺得醒神,聞久了則略覺膩人,喉間發癢。 覓瑜自小出入清白觀,對于道家所焚的香料不說知之甚詳,也是十知八.九,卻辨不出這是什么香,不由暗忖,莫非這是觀中獨有的?那這香料的配比可不太好…… 她一邊胡亂想著,一邊端起茶盞,想喝一點茶潤潤口,去去甜膩。 茶水才一沾唇,她就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茶湯,又抿了一口,細細分辨,神色立時變了。 “怎么了?”盛瞻和看著她放下茶盞,詢問。 “這茶——”她緊張地回答,“不,不僅僅這茶,還有這房里的熏香……都有問題!” 盛瞻和神情一肅,拿起面前的茶盞,仔細端詳:“這茶水里有何門道?” 覓瑜有些難以啟齒,感到既羞憤又驚怒,沒想到這些道士竟敢行如此腌臜下作之事。 她強壓著羞意和怒意,道:“這熏香和茶水單獨用沒什么問題,但若是放到一起,就會使人、使人六欲橫生,陷入幻迷之中,到時——” 到時會發生什么,不用多說。 盛瞻和的神色立時變了。 “你還好嗎?”他迅速放下茶盞,握住她的手腕,“你方才用了茶水,身子可有哪里不適?” 覓瑜搖搖頭:“我剛才只沾了一點茶水,不礙什么事,且這藥藥性不強,發作也很緩慢,比起催生情欲,更叫人昏昏欲睡,尚缺一味藥引,才能使藥效完整發作出來?!?/br> 盛瞻和冷冷一笑:“看來這道觀是想留下我們,等之后再做手腳?!?/br> 覓瑜頭一次看見他的怒容,雖明白這怒氣不是沖著她來的,但也還是看得心尖一顫,知曉這正虛觀不會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想想也是令人發指,這正虛觀號稱天下第一大坤觀,引得無數貴女前來上香,卻在暗地里做著如此喪心病狂的勾當,不知有多少女兒家受了害。 更有甚者,那些女子因為是在迷糊中失了身,醒來無法確認真假,即使確認是真也不敢伸張,只能默默將傷痛咽下。 此等喪盡天良之事,她們——她們竟也——當真可恨! “你真的沒事嗎?”盛瞻和再一次關切地問她,“不要想著什么不能打草驚蛇,你的身子最重要。若有事,我們立即回宮,我自會著人處理這間道觀?!?/br> 覓瑜再一次搖頭:“我真的沒事,瞻郎不用擔心?!?/br> 她從懷中取出一枚瓷瓶,打開輕輕嗅聞兩下,賣乖笑道:“這里頭裝有醒神露,可治一切暈眩之癥,我只要聞兩下就好了?!?/br> “倒是瞻郎,預備怎么做?”她問道,“將計就計嗎?” 瞧著她的舉動,盛瞻和的神色舒緩了一點,但話音還是冷的,道:“若不如此,豈非浪費了他們一番好意?我倒要看看,他們有什么能耐?!?/br> 第27章 靜愁回來時, 覓瑜看上去頗有些困倦。 見狀,她關切問道:“夫人可是累著了?若夫人不嫌棄,不妨在觀中休憩一二?!?/br> 覓瑜婉言謝絕:“多謝道長好意。但我與夫君的下榻處離道觀不遠, 就不勞煩道長了?!?/br> 靜愁笑道:“不麻煩, 不麻煩。公子與夫人是蔽觀的貴客, 不過休憩半日,算不得什么麻煩?!?/br> 見覓瑜還是推辭,她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道:“且夫人若是留下來,貧道也能更好地為夫人做法,祈禱夫人早日得償心愿, 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公子?!?/br> 這話一出, 覓瑜明顯心動了。 她略含羞赧地看向盛瞻和, 柔柔喚道:“夫君……” 盛瞻和回以一笑,握住她的手, 對靜愁道:“既如此,就勞煩道長,替我們夫妻二人另辟一間廂房休息罷?!?/br> “不敢?!膘o愁行了一禮,“不過, 夫人求的是子嗣,在貧道做法時, 夫人最好與公子分開休息, 以使祖師更好地看到夫人的誠心?!?/br> 盛瞻和似有好奇:“這是什么道理?” 靜愁洋洋灑灑地回答了一通,旁征博引、引經據典, 可謂一套一套。 說得盛瞻和信服頷首,覓瑜更是激動不已, 克制著情緒讓她去安排廂房,仿佛下一刻便能懷上子嗣。 靜愁應是告退,拐上長廊后拂塵一甩,在心里嘖嘖感嘆。 這一位夫人可真是花容月貌,軟綿綿的聲音能讓人的骨頭都酥了,身量還那般嬌小,像一捧盛開在春日里的海棠花,叫人喜之不盡。 正巧今天有位貴客來了觀內,這樁生意若能做成,她能得到的賞賜,說不定比過去一年加起來的都要多。 可憐那嬌滴滴的夫人什么都不知道,還以為真是要替她做法,給她求來子嗣呢。 當然,這說法也沒什么不對,待得半個時辰后雨露一承,她可不是有機會懷上子嗣?只不過懷的不是夫君的孩子,而是別人的孩子罷了。 真是罪過,天尊慈悲,天尊慈悲…… 靜愁腳下生風,很快安排好了兩間廂房,又轉道出去,借口做法,實則另請了貴客過來,穿廊過院,悄悄從后門進了美人房間。 房里陳設精致,熏香裊裊升起,薄紗簾帳后面,美人的身姿若隱若現,似乎已經睡著了,看著極是曼妙。 貴客先是放輕腳步,慢慢接近,等湊近了,聞到一縷幽幽馨香,霎時心猿意馬,撩起簾帳的手都有些激動地發抖。 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能夠窺得榻上人的身姿。 那玲瓏有致的起伏,即使在薄衾的包裹下也動人無比,可以想象婉轉承歡時的嬌顏,纏綿的泣音,混亂的極樂—— 想到此處,貴客再忍不住,一個撲將過去,牢牢罩住身下的美人,還未等露出貪婪的笑,下腹便是一痛,痛得他發出哀嚎。 這還沒有完,美人睜開銳眼,面攜寒霜襲來,直打了個天旋地轉,頭暈眼花。 凄厲的慘嚎在房內響起。 守在外頭望風的靜愁悚然一驚,正想進去一探究竟,就覺脖間一涼,架上了一柄冷冰冰的物什。 “我道是誰,”一道冷漠的聲線響起,在這不斷的哀嚎聲中既似天籟,又似索命的金印,“原來是孟公子。孟公子,多日不見,別來無恙?!?/br> 孟姚飛捂著腹部,蜷縮著身體,痛得抽搐不斷,翻滾間把簾帳都卷落了,忽然耳聞這道熟悉的聲線,愣了一愣,強忍著疼痛抬起頭來。 盛瞻和負手立在不遠處,面如冠玉,身似青松,神色卻冰冷勝雪,看向他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具尸體。 方才一擊打倒他的美人,正恭敬地跪在旁邊,俯首稱屬。 霎時,孟姚飛的所有痛楚都化成了涔涔冷汗。 他顧不得任何體面,忙忙跪地磕頭,迭聲求饒:“參、參見太子殿下!小人、小人有罪!不知殿下在此,求殿下饒過一命,求殿下饒過一命!” 被護衛押進來的靜愁尚在懵懂間,不明白先時還和氣給財的小廝,怎么剎那成了拔刀不眨眼的惡徒,聽見孟姚飛的呼喊,當即雙腿一軟,也倒在了地上。 她猜到了這一對夫妻出身顯達人家,但萬萬想不到顯貴至此,竟然是太子殿下——那么方才的夫人不就是、不就是—— 靜愁眼前一黑,直覺小命休矣! 她哆哆嗦嗦地求饒:“小人、小人眼拙,不識得殿下,殿、殿下——” 盛瞻和沒有理會,慢聲道出男子的身份:“文淵閣大學士孟知仁次子,孟姚飛?!?/br> “孟二公子?!彼従徸呓?,“你可真是叫孤欣賞了一出好戲啊?!?/br> 孟姚飛驚懼不已,不敢想太子殿下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也不敢想他剛才欲染指的美人身份,或者說他原本會染指的美人身份,更不敢抬頭直視這位東宮之主。 他只能跪著,渾身抖如篩糠地求饒。 直覺告訴他,今日一遭他絕無幸理,但求生的本能還是讓他戰勝了恐懼,硬著頭皮繼續求饒:“殿下、殿下饒命!小人愿意將功折罪!求殿下開恩——” 盛瞻和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半晌,道:“孤可以饒過你?!?/br> 孟姚飛心中大喜,連連磕頭:“謝殿下開恩!謝殿下開恩!” “先別急著謝恩?!笔⒄昂吐朴频揭慌缘闹魑簧献?,淡然開口,“孤有話要問你,你答得好了,孤才能饒你,若答得不好……” 孟姚飛沒有等他把話說完,殷切道:“小人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很好?!笔⒄昂偷?,“孤要你把這觀內的勾當都說清楚,一字不落?!?/br> 聞言,孟姚飛一愣,陷入了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