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韶華顫顫巍巍,小聲提醒:“懷瑾仙尊,別,別說了吧……” 時容與無視他,繼續道:“你說澍清是不是也算死得其所?求仁得仁?我成全了他,也成全了你,你應當感謝我?!?/br> 梁郁放聲笑了起來,那笑容聽得讓人頭皮發麻,韶華幾乎要站不住,想趕緊離開這里。 下一刻,梁郁眼底充血,抬手匯聚周遭的魔氣,朝著時容與擊來:“時容與,你找死!” 時容與微微彎了彎唇:“洞兩,痛覺屏蔽打開!” 下一秒,他將韶華猛的朝一邊推開,整個人迎上了梁郁這一擊,黑霧濃重的魔氣與純白的身軀碰撞,那抹雪色仰身墜下這荊棘之巔。 猶如一只純白的鶴,在金色的夕陽中高高墜下,在霞輝中畫上一筆亮眼的線條。 他不是此間人,此間留不住他。 梁郁瞳孔一縮,眼底的怒意在這一瞬間消散,掌心的魔氣散去,修長的指節想要將那抹雪色的身影拽住,可最終連一片衣角也未碰到。 他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尤其是在看到時容與唇角那抹淡笑,和無聲的兩個字。 他看得清楚,那是“再見”。 那一刻,順著余輝,時容與竟和澍清緩緩重合,他分不清是時容與在同他說“再見”,還是師兄在同他說“阿郁,好好活下去”。 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慌亂,心底的慌亂也達到了頂峰。 為什么? 為什么? 時容與的身后是血池,那池子吃人不吐骨頭,任何事物落入其中都會在頃刻間化作血水歸于池中,尸骨無存。 這死法比世間任何刑罰都要慘烈。 時容與就這么直直墜入血池中,濺起一片水花。 血池好似一雙雙手,將時容與拉下去,吞噬,咀嚼。 晚風將梁郁的衣袍吹動,周遭的一切又歸于平靜,時容與除了跌落血池的聲音,連一聲慘叫都沒有。 他定定地站在山峰邊緣,望著血池,他本該高興的,時容與死的這樣慘,他給師兄報了仇,他本該高興的…… 直到韶華忍不住驚呼,可那聲音分外遙遠,逐漸如潮水褪去,他再也聽不到旁人的聲音,安靜得讓他有些恍惚。 可是,為什看見時容與縱身倒下血池時,他會這么慌亂? 是他從此之后,連恨的人都沒有了,還是…… 還是…… 梁郁呆呆的看著時容與落下的方向,只聽見韶華對他道:“懷瑾仙尊說,澍清也是他的弟子,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br> 梁郁的思緒這才被拉回來:“苦衷?他有什么苦衷?他只是個,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偽君子罷了?!?/br> 他不該因為最后那一點可笑的幻覺,就慌亂于時容與的死亡。 他該死。 梁郁說完,轉身不再留戀地朝魔宮走去。 可空洞的心卻怎么也沒有安全著落。 韶華看著梁郁離去的背影,那一瞬間他好似看到了許多。 孤寂,落寞,絕望,死氣沉沉。 . . “尊主,蛟龍嵐雪已經離開了,如今華雪圣君和晏誨下落不明,其他的人都抓到地牢了?!?/br> 欲魔看著大殿上坐著的那道身影,只覺得梁郁的壓迫感已經到了他不敢直視的地步,僅僅看了一眼,便讓他再度低下了頭。 時容與跳下血池后,梁郁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妄虛宗上,有蛟龍聯手,破妄虛宗不是難事,只是華雪圣君畢竟半步飛仙,要抓他就不是輕而易舉的事了。 只是,即便他們拿下了妄虛宗,梁郁還是沒有一點高興的模樣,好似這個結果于他言,沒太大所謂。 欲魔也是頭一次在一個少年人身上看到深深的絕望與沉沉的死氣,那人坐在位置上,卻猶如一尊雕像,沒半點情緒,也沒有半點波瀾。 他猜想,若是此刻他上去殺掉對方,恐怕梁郁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但他不敢,也不想。 整個魔界的魔氣都由梁郁掌控,只要梁郁想,能在頃刻間將魔界顛覆。 梁郁抬了抬眼眸:“知道了?!?/br> 話音一落,身形卻消失在了大殿中。 欲魔:“……?” “什么意思?” 一旁的藥魔用手指卷著頭發,隨意道:“意思是……別管他?!?/br> 欲魔:“???我敢管他嗎?” 藥魔白了欲魔一眼:“咱們這位魔尊大人越發的旁人捉摸不透了,誰知道他在想什么,要干什么?只要能帶咱們蕩平修仙界,管他那么多干嘛?” 欲魔抿了抿唇:“你說的有理?!?/br> “不過這個時候,尊主能干嘛去呢?” 梁郁的身形下一秒出現在了絳雪峰,他一身鮮艷的紅衣在絳雪峰中格外矚目。 妄虛宗的結界破碎,華雪圣君不知所蹤,絳雪峰的雪也停了,唯有地上厚厚的積雪還未來得及融化。 梁郁一步一步踩過去,在雪地上落下一串腳印,他站在蓮池邊停下,目光怔怔地望著那個方向。 依稀看見了師兄半躺在那里,墨色的長發披散在四周,發尾浸在蓮池中的模樣。 他師兄總是慵懶的像只貓一樣,讓人忍不住想將人抓進懷里。 梁郁的唇角輕輕挑起一個弧度,朝著師兄澍清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