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外婆笑了笑,繼續攀談,“溪溪早上看到了你們,你們是去哪兒了?” “我送小孩去學校?!睂O保姆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并不在乎時間太早。 聊了這么久,她總算注意到了祁妄,關切地問道:“妄妄今天在幼兒園玩得開不開心?” 祁妄皺眉躲開了孫保姆摸他頭發的手,冷著小臉不說話,倒是林淮溪答道,“今天有野餐,我們一起吃了小蛋糕,還有很多好吃的!” 聽到野餐二字,孫保姆表情一張,下意識去看外婆的臉色,見外婆沒有多嘴,這才訕訕地笑了起來。 她沒把野餐放在心上,忘了給祁妄準備餐盒,不僅如此,早上提前送祁妄去幼兒園,是為了回來看八點的電視劇,下午也不是忙得脫不開身,而是在打麻將。 雇傭她的這一家很奇怪,父親不露面,母親不管事,連自己的孩子也不在乎,孫保姆一開始還算老實,之后試探了幾次后,發現沒有受到責備,越發大膽放肆,發展到了輕慢祁妄的程度。 她也不怕祁妄去告狀,繼續站在門口跟外婆聊家常,“真羨慕你有這么好的外孫,可愛又活潑,在家里和幼兒園都是小開心果?!?/br> 外婆笑著揉了揉林淮溪的頭,眼里滿是慈愛,對外孫一百個滿意,嘴上也沒謙虛,“是啊,溪溪很聽話,大家都很喜歡他?!?/br> 林淮溪漂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知道自己被夸了,驕傲地挺起了胸膛,小表情十分臭屁。 兩個大人都被逗笑了,孫保姆話音一轉,“這孩子看著就討人喜歡,不像這個,總是一聲不吭,也不怎么笑,沒有一點小孩子的天真可愛,看著怪嚇人的?!?/br> 孫保姆不覺得小孩子有自尊心和隱私,甚至覺得祁妄聽不懂,當著他的面,毫不掩飾地跟外婆八卦,“不過也難怪,他左耳有問題,聽不到聲音,家長也不管他,性格肯定會出現問題,你家孩子還是……別被欺負了?!?/br> 孫保姆擠眉弄眼,向外婆暗示,臉上寫滿了對祁妄的嫌棄。 祁妄自尊心很強,也很在意耳朵的問題,見他費力隱瞞的事情,被當眾說了出來,小臉蛋瞬間變得毫無血色,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幾秒后,全身的血液往頭上涌,紅暈爬上耳垂,臉在發熱發燙,眼眶也被蒸得發酸,祁妄那雙漂亮的眼睛終于不再黑沉,卻充滿了不堪的負面情緒,他咬著牙,倔強地不讓淚水掉下來,忍到肩膀都在發抖。 但他只是沒有獠牙和利爪的幼獸,被挑釁侮辱了,能做的也只有死死地瞪著對方。 孫保姆沒看到身后祁妄的樣子,還在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外婆眉頭皺得很緊,心疼祁妄,卻又不知該如何插手別人家的事。 但林淮溪小朋友不知世俗人情,也不會受其束縛。 他想了一會,總算明白了孫保姆的意思,仰頭看著她,認真又大聲地說道:“祁妄很好,大家都很喜歡他,他沒有欺負別人,但有壞人想要欺負他!” 稚嫩又清脆的聲音在院里回蕩,孫保姆兩頰的rou都耷拉了下來。 她有種大人的高高在上,卻被一個小屁孩將了一軍,覺得面子上掛不住,蹲下身死死地扣住林淮溪的肩膀,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是,祁妄當然好了?!?/br> 林淮溪往后縮了縮,下巴眼睛顯得更大了,本能地感覺到了敵意。 外婆實在看不下去了,伸出手將林淮溪摟回到了懷里,又看著肩膀單薄,可憐又倔強的祁妄,強忍怒火道:“溪溪,你帶祁妄去院子里玩吧?!?/br> 林淮溪點了點頭,朝祁妄抬起手,祁妄卻無視了他,沉默不語地往前走。 淚水模糊了視線,眼前的景象在他眼中交織混亂,變成了一片濃黑。 “我祁峰的兒子不能是個廢物,殘疾!” “別帶他出門,省得別人笑話?!?/br> “祁妄年紀還小,現在看不出來,萬一之后遺傳了他媽的病,怎么辦?” “……” 這一道道聲音沒有父親的慈祥溫潤,只剩下挑剔冷漠,交疊起來如雷鳴般在祁妄耳邊炸開,左耳的耳膜都隱隱感覺到刺痛。 祁妄的左耳聽力有限,還會持續性地耳鳴,每次耳鳴,祁妄都會感覺天地旋轉,地面裂開了一條縫,將他吞噬其中,只能在黑暗中不斷地下墜。 這次也是一樣,但一只小手他墜落之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溫熱柔軟,沒有什么力氣,但輕易將他從裂縫中拉了出來,重新回到了陽光灑滿的大地。 “祁妄——” 稚嫩的聲音回蕩在左耳,那煩人的耳鳴聲也不見了。 祁妄像是從一場噩夢腫驚醒,嚇出了一身冷汗,渾身發抖地轉過身,瞳孔緊縮了兩下,飄忽的視線才落在了林淮溪那張圓圓的小臉上。 林淮溪笑出了兩個酒窩,瞳孔透徹干凈,沒有半點陰霾,“這個給你?!?/br> 過了幾秒,祁妄才反應過來,視線下移,看到林淮溪遞給他一顆石子。 石子上粘著泥土,祁妄在這種狀態下也顧不上臟了,下意識接了過來。 林淮溪蹲在地上,拿著石子在地上摩擦,畫出了一條橫線。 小rou手用不上勁,畫出來的線歪歪扭扭,到最后差點連不成一個圓。 林淮溪卻很滿意,仰頭看著祁妄,脆生生地說道:“該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