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不知過了多久,光明終于重現,林舟睜開眼,看見瞿寧森熟悉英俊的臉。 寬大的掌心包裹著冷白指尖,男人扶著他,慢慢走到瞿清面前。 瞿清已經痛到神志模糊,卻因為藥劑的原因強行清醒。在他半渙散的驚恐目光中,瞿寧森伸手,撕開了他嘴上的膠布。 工業膠帶黏性極強,比普通的膠水還牢靠,很難撕開。 然而面前男人力氣極大,猛地一撕開,竟生生將瞿清下巴處一些柔軟的皮rou也跟著撕了下來。 血淋淋的碎rou殘留在膠帶上,讓已經奄奄一息的人再次發出一道極凄厲的慘叫。 鮮血極快極猛地洶涌流出,滴答,滴答,浸透了整個襯衫,連同地板。 呼吸急促的瞿清看著瞿寧森,瞳孔深處除了恐懼,還殘留著一絲怨毒。 大概是已經神志不清,又或是知道今天難逃一劫,他尖銳地吃吃笑起來:“瞿寧森,你會有報應的......為了一個男人,這樣對親生弟弟......”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你敢殺人嗎......哈哈......” 有人說,戰勝恐懼的最好方法,就是正視它。 而瞿寧森覺得,碾碎恐懼,才能真正令人解脫。 他沒有理會奄奄一息的瞿清,轉過頭,看向了臉色復雜的林舟。 瞿寧森笑了笑,聲音依舊溫柔:“你看,人類就是這樣?!?/br> “擁有金錢,擁有權力,又或是,單純擁有比你強大的武力?!?/br> 于是毫無長處的他們,便恨不得將這點權力全部用在那個唯一能欺負的人身上。 林志剛是,瞿清也是。 那些欺負林舟的人都是。 瞿清不是不知道瞿寧森喜歡林舟。 可他敢挑釁瞿寧森嗎? 他享受眾人對他的追捧,也清楚地知道這些追捧是因為他背后的瞿家,于是一邊心生不滿,一邊又不敢徹底撕破臉皮——瞿老爺子還要和他們背后的家族合作,瞿清又怎么敢觸碰老爺子的真正逆鱗? 而他既沒有讓瞿老爺子看重的能力,又沒有學習爭權的勇氣和耐心。 于是只能扭曲惡毒地任由那些人折磨林舟,以此瘋狂汲取情緒價值,保持著那股高高在上的體面。像是一只光鮮亮麗的可憐蟲,狠狠踩住腳邊努力生長的小草,沾沾自喜地說,看,我可比你過得好。 他就是這樣一只在林舟身上炫耀優越的可憐蟲。 高級的餐廳、昂貴的衣服、漂亮的首飾......全部都只是瞿清變相炫耀的工具,他用這些東西嘲諷林舟,用這些東西告訴林舟:漂亮冷漠又如何? 貧窮,才是你生來下賤的原罪。 林舟看著瞿清,像是第一次這樣仔細看著這張不復嬌矜的臉。 沉默的空氣里,血腥味淡淡彌漫開。 幾秒后。 少年忽然拿起一旁的棒球棍,面無表情,力道極大地砸向瞿清凸起的膝蓋。 “啊——!” 仿佛砸中一條劇烈掙扎的瘋狗,瞿清痛到眼瞳凸出,尖叫悲鳴,卻無法逃離半步。 林舟聽著他的慘叫,忽然想起幾小時前他問自己,林舟,為什么你永遠都能這么平靜。 那不是平靜。 是被生活開膛破肚、掙扎無果后的無奈妥協。 是在夾縫中艱難生長的小草,被人一把從墻角扯斷。扯斷他的人在陽光下欣賞他撕裂的美麗傷口,還問他:為什么你永遠都能這么平靜? 曾經,林舟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遇見一道高高的坎,摔得滿頭血,然后自己爬過去,再摔倒、再爬起。 而此刻,林舟彎腰,用工業膠帶再次封住了那張慘叫的嘴。 然后在瞿清驚恐絕望的目光下,又一次狠狠砸中他的斷腿。 “唔呃——!” 這一下,是因為他用林小草威脅他。 再一下,是因為他用林小草騙他。 最后一下。 咔噠! 粘連的筋骨和碎rou,終于因為反復的重擊徹底斷裂。瞿清氣息微弱,死死掐住掌心,指甲里已經布滿碎rou。 林舟低下頭,笑了笑,輕聲問他:“瞿清,為什么你能這么安靜?” “為什么腿斷了都能不發出聲音?” “瞿清,你好厲害啊?!?/br> 話音落下。 仿佛心頭擠壓已久的巨石終于滾落。 有什么冰冷的液體,宛如玫瑰花上的露珠,從少年的眼中輕輕滾落。 林舟微怔。 那個在豪華車里沉默搜索著餐廳禮儀的少年、那個咬牙忍下羞恥不肯讓自己絲毫露怯的少年、那個在夜里嘔吐完卻下意識想著要不要賠償的少年...... 終于在此時,在此刻,與曾經膽怯的自己和解。 曾以為永遠高高在上的瞿清,也會跪在他的腳邊恐懼求饒,也會哭的真心誠意而非表演。像是一戳就碎的紙老虎,沒有金錢和權力后,剩下的只是腐爛發臭的虛無。 就像以為兇惡無比的林志剛,在入獄那天哭得狼狽凄慘。 原來,一直困住他的東西,可以這樣輕易地碾碎。 而他也真的不必因為這樣的垃圾,浪費情緒,空耗生命。 溫熱的掌心輕輕擦去林舟的眼淚。 那淚水只有一滴,仿佛宣告灰暗過去的終結,嶄新未來的開始。 年長的男人笑起來,看著愛人稚嫩美麗的臉,輕輕握住他的手心,告訴他:“別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