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但他太漂亮了,漂亮到就連憔悴也宛如點綴在花瓣上的露珠,只令人感到脆弱和動人。 瞿清站在門外,呆呆地盯著他,像是盯著櫥窗里的人偶娃娃。 他看著少年蹲下身,在滿目琳瑯的貨架上尋找著,最后拿起最角落邊上,一包已經落灰的巧克力面包。 那甚至不是巧克力,而是廉價甜膩的代可可脂。塑料充氣包裝,一包售價是一塊五。 少年結賬后走出便利店,卻沒離開,而是就近坐在了附近無人的臺階上。 他撕開巧克力面包的包裝,又拿出一個打火機,和一只蠟燭。然后動作小心地將那根蠟燭插.在了面包中央。 ——咔噠。 燭光倏然亮起。 寂靜的夏夜,少年閉上眼,睫羽落下一小片輕盈的陰影。旁邊的草叢開著六月正盛的茉莉花,清幽的香氣混雜著霜白月光,輕輕籠罩著他。 這一刻,疲憊和憔悴似乎都不見了,只剩下一個輕輕閉眼、靜靜許愿的少年。 瞿清聽見少年開口,聲音也和月光一樣,清泠平靜。 他說:“林舟,十七歲快樂?!?/br> 呼的一聲。 閃爍的燭光熄滅。 綠燈亮起,黑色車子啟動,居民樓的茉莉花很快消失在視野。 瞿清依舊看著窗外。 幾秒后,他忽然開口,輕聲問:“媽,現在幾月了?” 瞿蔓一愣。 她從后視鏡里看了眼神色很平靜的瞿清,斟酌幾秒,還是回答:“今天已經六月了,怎么了?” 六月了。 馬上,就要到林舟的生日了啊。 兩年前的六月五號,他遇見了十七歲的他。 兩年后,林舟都要十九歲了。 而這兩年,他都做了什么? 像是被人兜頭澆下一盆冰水,刺骨的寒意將心臟都凍結,瞿清忽然清醒過來,驚恐地發現,那個茉莉般的蒼白少年已經快要消失在曾經的記憶中,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而那個晚上,那個瞬間。在他看著閉眼許愿的林舟的那一秒——他腦子里明明想的是,我一定要對他很好。 很好很好。 裸.露在外的刀口又一次隱隱作痛。 瞿清轉頭,呢喃著看向瞿蔓:“快到他生日了?!?/br> “......”瞿蔓皺眉,為了不刺激瞿清,還是耐心地問他:“什么生日?” “你想過生日了?我們到國外后我再給你過,可以嗎?” 瞿清搖頭。 不,他要給林舟過生日,他要給林舟認錯。 他知道錯了,這次,是真的知道錯了。 瞿蔓吐出口氣,看了眼副駕上不打算管瞿清的丈夫,皺起眉。半晌,還是放輕聲音哄道:“小清,你上飛機后睡一覺就好了,等到了國外,mama立馬給你解開繩子......” 話音未落。 后座上的人忽然暴起往她的手肘一撞,瞿蔓瞳孔一縮,下一秒,猛地尖叫出聲—— 嘭! 國道橋旁,川流不息的車流因為意外停滯半秒。 在路人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和議論聲中,瞿清睜開被血糊住的雙眼,費力地將手腳的繩子挪到碎裂的玻璃車窗前,一點一點割斷。 駕駛座上,鄒凱和瞿蔓都已經奄奄一息,瞿蔓頭腦昏沉地睜開眼,咬牙開口:“瞿清......回來......” 瞿清充耳未聞。 他站起身,緩了幾秒,感覺自己不再暈眩,這才又打開后備箱的行李箱,低頭翻出許多東西。 存折、卡、現金、手機、房產購入合同...... 他將所有東西一股腦放進包里,然后面無表情地轉身,在瞿蔓絕望的眼神中,穿過驚愕震撼的路人,坐上了路邊一輛出租車。 對上司機驚恐的目光,瞿清擦了擦臉上的血,沒擦干凈。 他也不在意,將一疊厚厚的錢掏出來,對司機道:“去s大,現在?!?/br> - 轟??! 頭頂不斷傳來雷聲。 周特助看了眼氣象預報,皺眉回頭:“瞿總,二十分鐘后很可能會下一場暴雨,我們已經在上山的路上,要不要停留一會兒?” 青柳鎮位于山腳深處,a市土質偏松軟,雨下太大,會有山體滑坡的危險。 瞿寧森看了眼前方,思索幾秒,沉聲道:“現在不用停,一小時后到前面青石鎮再停?!?/br> 他們現在就在最容易發生意外的路段中間,不如加快速度開出危險距離之外。周特助應下,前方的車輛也收到命令,立刻踩下油門加速前進。 四五輛黑色越野穿梭在夜色中。夜幕中,大片濃重灰暗的烏云聚集而來。 二十分鐘后,果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細密急促的雨滴拍打在車窗,車燈照亮漆黑的路。一小時后,車隊抵達青石鎮,暫時停留。 周特助摁亮平板上的地圖:“瞿總,到青柳鎮還要兩個小時?!?/br> 因為暴雨和地址偏遠,手機屏幕上的信號已然微弱得只剩下半格,瞿寧森看著遲遲發送不出去的對話頁面,微微皺眉。 不知為何,他總感覺有些不安。 瞿寧森抬眸:“奶奶的病房轉移了嗎?” 周特助點頭:“林先生和林奶奶同意后,按照您的吩咐,林奶奶已經轉到了您私人名下的療養院,門外有保鏢看守,很安全?!?/br> 瞿寧森嗯了聲,心中的不安卻沒有減輕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