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看了很久,她上前問了句什么,然后緩緩走進店里。 幾分鐘后,抱著香檳玫瑰的老人轉身離開。 ——忽然,林舟的心臟毫無預兆地墜了一下。 他想起瞿清買的昂貴補品,想起兩年前他送到病房的花,想起他中午從那一大堆東西里捧起一束香檳玫瑰,興高采烈地說:奶奶一定會喜歡的! 窗外,日落的晚霞將整片天空浸染得格外瑰麗。 監控里,抱著花的林小草略微蹣跚地路過了醫院,路過了花園后門。 然后,徑直地走向跨河大橋。 ——撲通。 林舟的心臟,在這一刻徹底停止跳動。 - 灰色路虎連闖兩個紅燈。 瞿寧森踩下油門,往大橋的方向急速飛奔而去。清癯沉默的少年坐在副駕上,面色慘白如鬼魂。 安靜的空間里,誰也沒有說話。 監控的最后一幕,是林小草將香檳玫瑰撲通一聲扔進了河里,而后站在大橋建筑的陰影處,似乎在思考什么時候跳下去。 這一刻,什么樣的語言都如此蒼白無力。瞿寧森只能踩下油門,在心中祈禱著快一點,再快一點。 ——因為身邊的少年像一尊飛速生出裂紋的雕塑,再慢一些,就要徹底地碎裂。 很快,路虎來到監控里的地方。 透過車窗,林舟呼吸一停,輕而易舉地就看見了陰影里那個熟悉的身影。 黃昏曖昧的光影間,頭發花白的林小草坐在一個死角處,正垂眼看著腳下川流不息的河流,偶爾抬頭,凝望著天邊鎏金的晚霞。 一朵廉價的染色玫瑰落在腳邊,是那束花留下的殘骸。 林舟坐在車里看了一會兒,半晌,竟然不敢出去。 他有些惶然地轉頭,茫茫然似大霧的眼睛看向瞿寧森。這一刻,在即將失去至親生命的這一刻,他只是一個未滿十九歲的,無措慌亂的少年。 漆黑的眸子如同尋求庇護的幼獸,林舟看著瞿寧森,聲音很輕,很抖:“瞿寧森,我該怎么辦?!?/br> 怎么辦。 該怎么留住唯一還在身邊的人。 該怎么拽住一條失去求生欲的生命。 瞿寧森深吸口氣,看著大橋附近的地形,很快有了辦法。 他回過頭,輕輕握住林舟的手臂,冷靜道:“我們一起下車,我先從后面繞過去,找機會拽住奶奶?!?/br> “萬一她聽見動靜了,你再出去吸引她的注意力?!?/br> 林小草站的地方位于大橋側面的陰影處,幾乎形成了一個死角,除了她來時那個能勉強爬上去的地方,想要過去拽住人,必須攀到一個很危險的高度才能落地。 林舟顯然也看出了這點。 他睫羽一顫,指節無意識攥緊瞿寧森的手臂,力度之大,幾乎令男人發痛。 “聽我說,林舟,”瞿寧森看著他瞳孔里少見的無措,貼住少年布滿冷汗的額頭,英俊的眉眼間充斥著可靠與沉穩。他緩聲道:“我在國外喜歡極限運動,學過攀巖,有專業證書,不用擔心?!?/br> “我不會有事,你不會有事,奶奶不會有事?!?/br> “警察馬上會來,林舟,相信我?!?/br> 林舟看著他堅定的眼睛,半晌,終于深深吸了一口氣,冷靜點頭。 黃昏的光線中,他們一同無聲地下了車,很快走到離陰影處不遠的地方。瞿寧森卷起袖子,牢牢抓住橋柱上的凸起,正要往上攀爬—— 林舟忽然伸出手,一把死死將他拽住。 瞿寧森:“......舟舟?” 他的聲音很輕,似乎怕驚動不遠處的林小草。 腳下是湍急激疾的河流,這是連接兩市的大河,人一旦掉進去,幾乎就等同十死無生。 黃昏下,林舟就那樣沉默地看著瞿寧森。 半晌,他忽然問:“如果我死了,你會陪我一起嗎?” “會?!?/br> 他回答得太快,快到這似乎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林舟怔了怔,呆呆地看著瞿寧森。 黃昏的陽光照在身上,一點一點將冰冷的身體回暖。 半晌,林舟突然很平靜地說:“......如果我沒死,我以后再也不吃桃子了?!?/br> 話音落下,他不再看瞿寧森,倏然轉身,飛快地往林小草的方向走去。 瞿寧森阻攔不及,心一沉,立刻跟上去。然而林小草已經聽見動靜,她轉過頭,目光從瑰麗的晚霞,略帶驚訝地落在了他們二人身上。 隔著一道橋柱,林舟與她沉默對視。 香檳玫瑰的花瓣在風中搖曳,不知過了多久,林舟聲音很輕地說:“奶奶,下來吧?!?/br> 林小草花白的頭發也隨風搖曳。她沒有回答林舟,而是看了眼腳邊的玫瑰,忽然說:“這束花九十八塊,十二朵?!?/br> “老板娘說這個價格很便宜,貴一點的店里,都要賣到大幾百?!?/br> 林舟就笑了下:“那以后不買了,本來......本來我們也不喜歡買花啊?!?/br> 林小草低頭看著那朵花,也笑了一下,繼續說:“一束花九十八塊,我要撿三四天瓶子。一個月透析費五千,我做了兩年?!?/br> “每周末你都來看我,每一次,你的眼睛都比上一次要暗?!?/br> “每個月你要去吳醫生辦公室,問她有沒有合適的腎,住院兩年,你問了快上百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