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還是個孩子呢。 吳菲笑了笑,找出林小草的病例,看了一會兒,溫聲道:“這兩年病人的情況好了很多,保持這樣的心態,再加上住院隨時觀察身體,一般不會出什么大問題?!?/br> “你也別著急,我聽說上個月院里又接收了一批新病人......只要有合適的腎源,我第一時間通知你?!?/br> 林舟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吳菲的神情,聞言眼睛微亮,感激地沖她一笑:“謝謝您,吳姐,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謝您才好了?!?/br> 他站在明亮的燈光下,身量很高,卻極瘦。洗得翹邊的純棉舊t恤套在身上,晃晃蕩蕩地露出細白的鎖骨和清晰的肩線,道謝時彎著腰,肩胛骨在后背頂出淺而鋒利的痕跡,仿佛兩道折斷的翅膀。 吳菲在心中嘆了口氣,有點心疼,但沒表露出來:“這是我該做的,你放心,慢慢等,合適的腎源總會有的?!?/br> 林舟笑了笑。 這個世上沒有什么是應該的。 兩年前他剛考上s大,本以為人生終于廣闊,奶奶林小草卻在廢品站暈倒,送去醫院查出了尿毒癥。他問遍周圍所有能問的人,連在監獄接受改造的林志剛也問了,最后只借到兩千塊。 兩千塊,連一學期的學費都不夠。 而尿毒癥光是住一個月院就要上千。 s市地產業發達,經濟極為繁榮,市醫院的收費對于林舟這樣全家都沒醫保的貧困戶來說極高,況且他媽早死,他爸又因家暴未成年在蹲監獄,老天似乎想讓林舟就地找根繩子,掛上去吊死重開算了。 不過誰又能想到呢。 離開吳菲辦公室,林舟將手里啃得干干凈凈的果核丟進垃圾桶,洗干凈手,去了窗臺排隊繳費。 透析費五千,住院費一次性.交一萬,正好是一年的費用,再加上剛剛給護工轉的五千五——他這個月的固定支出是兩萬零五百。 而這只是瞿清手指縫里漏出的寥寥之一。 這個世界真是不公平啊。 林舟想,平靜地打開手機,瞿清恰巧在這時發來消息。 月清:【阿舟,你身體沒事吧?】 月清:【對不起,今天不該讓你淋雨過來,是我太任性??蘅?jpg】 月清:【對了,這兩天我家里有事,應該都不會來學校了嗚嗚?!?/br> 打了一堆廢話,就最后一句能聽。 手機又震了震,另一個欠抽的頭像也冒出紅點。 滾去喝粥:【病秧子,吃藥沒?】 滾去喝粥:【你還真會裝模做樣,冒著雨還要過來,演過頭了。嘔吐.jpg】 滾去喝粥:【這兩天安分點,要是敢做對不起小清的事,我會讓你知道什么叫后悔?!?/br> 打了一堆廢話,沒一句能聽。 林舟面無表情地關掉對話框,一個也沒回復。他點開二手交易軟件,發現晚上剛上架的衣服項鏈已經秒沒,都被人直拍下來了。 林舟的心情瞬間又好轉起來。 金錢的力量就是如此強大,他趕在學校閉寢前回到403宿舍,看見從浴室里出來的室友段時白,還有心情笑著打了個招呼。 段時白一愣,也笑了:“回來了?” “嘶——等等,你是不是又沒吹干頭發?” 段時白走過來看了眼林舟背后,嘖了聲,立刻把自己柜子里的吹風機拽出來,一把塞到林舟手里:“你也太心大了,不是還在感冒嗎,多注意點?!?/br> 行吧。 林舟沒什么所謂地應了聲,很快吹干頭發,又將吹風機塞回了段時白手中。 “謝謝?!?/br> 微涼的指節蹭過掌心,段時白一頓,聞見他身上洗發水的味道。 是柑橘香。 ......什么牌子的? 他下意識往林舟的方向靠近一小步,還想再聞,身后忽然傳來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喲,林大校草今晚居然回來了?” 段時白瞬間皺起眉。 不遠處的陽臺門邊,許言洛正譏諷地盯著林舟的后腦勺。 環藝的宿舍四人一間,但這屆因為院里人數沒湊整,403宿舍只有三個人住,許言洛就是其中之一。這人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兩年來一直看不慣林舟,此刻還在嘲諷。 “這穿的是什么雜牌衣服,大校草平時不是都穿瞿小少爺賞的名牌嗎?怎么,難道被金主踹了?” 弱智才會搭理神經病,林舟連眼神都懶得給許言洛一個,自顧自收拾著桌上的圖紙作業。 天殺的,他居然還有一張圖沒畫完。 一旁的段時白卻忍不住火氣:“許言洛你吃錯藥了?林舟什么時候夜不歸宿過?別張口造謠!” 許言洛嗤笑一聲,緩緩走到二人身邊,惡意地湊近林舟:“這誰知道呢?畢竟林校草賣身的價錢可貴得很——” 話未說完,他忽然滯住,猝不及防對上林舟倏然轉過來的臉。 大概是因為剛吹完頭發,以往清泠泠的少年此刻有些放松,空氣中彌漫著淺淺的柑橘香,他黑色的額發輕盈蓬松地落在眉眼間,將漂亮的五官浸得格外無害,連聲音也柔軟。 只是那張好看的唇上下開合,宛如兜頭給了許言洛一巴掌,扇醒他的晃神。 “說這話的要么買不起,要么賣不出去,你是——?” 許言洛一愣,然后才反應過來,漲紅著臉地瞪他,似乎是氣狠了:“你什么意思?林舟,你以為全世界都跟你一樣不自愛嗎?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