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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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逐不理,把蓬松的油條卷了卷,全部塞進了嘴里。氣得張廣耀敲他腦袋,罵他是餓死鬼投胎。 吃了早飯,他爸又去了巷口的麻將館。張逐在屋里搜羅一陣,又找到半袋餅干,可能是昨天那女人留下的。吃完餅干,他也去了巷口。 雪后初霽,陽光刺得像一把冷刀子,割得臉生疼。巷口已經被踩爛的舊雪,被昨晚這場新雪覆蓋,又變得潔白蓬松。 張逐卻沒了去踩腳印和搓雪球的興趣,他坐在麻將館門口的燒水的煤爐旁,烤著火,從麻將館里鬧鬧嚷嚷的背景音里辨認蜂窩煤燃燒時的碎裂聲。 到了中午,麻將館會給玩牌的人提供飯食。張逐不算客人,但一條街都知道他家什么情況,老板娘看他可憐,也給他端來一碗飯:“吃吧?!?/br> 張逐接過碗吃起來,老板娘無事和他閑聊:“今天怎么不去踩雪了?跟這塊兒坐一上午,心情不好哇?” 張逐不答話,只顧扒飯。 “你爸的錢都用來打牌,也不說給你買身衣裳。你看你這穿的,冷不冷?沒媽的孩兒像根草,當初還不如你媽把你帶走。哎,說起來你也可憐,你媽也可憐?!?/br> 在一條街上的女人,要么是有仇,要么就有交情,這老板娘和他mama的關系屬于后者。說得再多,張逐也不搭理。她也沒了興趣,站起來:“我兒穿舊的棉衣也比你身上這好,我去拿給你,你等著?!?/br> 吃完飯,張逐仍坐在原處發呆。麻將館里很多跑來跑去沒到學齡的孩子,一天要聽到數十回哭聲。每聽到哭聲,都讓他想起方孝忠。一想起他,胸口就悶。 他早就知道,這條街上所有人都能在一起玩,不管是好得穿一條褲子,還是爭奪打鬧一天哭上八百回,總歸能裹一堆去。只有他和方孝忠,他們是不能一起玩的。所以早上被方孝忠爺奶發現后是那樣的結果,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發現他倆睡在一起的是他爸,結果也一樣。 這樣也好,以后方孝忠該不會再來纏著他說話了。 天快黑了,張廣耀還沒出來,張逐就知道他今天也輸了錢。麻將館里已經沒剩兩桌人,泡茶的開水不用再燒,煤爐子也快熄滅,風一吹又冷颼颼的。張逐抱著雙腿,把下巴埋在臂彎里,不自覺想起昨晚那張溫暖舒適的床,想著想著,耷拉著眼皮,覺得困倦。 無神的眼瞳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一個人影,那人影球一樣朝他滾過來,越來越大,直到站在他面前。 方孝忠朝他舉起手里的塑料袋,氣喘吁吁地開口:“我買了湯粉,我們一起吃吧?!?/br> 【作者有話說】 咱日化廠街有自己的羅密歐和朱麗葉。 第36章 秘密基地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日化廠還在經營,日化廠街也曾是洪城最熱鬧的一片,每個洪城人都削尖了腦袋想進廠。隨著廠子倒閉,工人失業,這一塊兒也迅速凋敝了,廠區也完全廢棄。 一開始廠區廣場還有居民過去打牌跳舞,但耐不住年年都有走投無路的人從這片最高的建筑——廠辦大樓上跳下,廠區就被完全封起來。后又傳出些這地兒不干凈的風聲,現在已經無人再去。 張逐帶著方孝忠擠過那道早已經銹跡斑斑的鐵皮門,進入了這片荒無人煙、雜草叢生的地方。 方孝忠跟在他后面,涼風一吹,脖子又縮了縮。這種冷寂讓他心頭瘆得慌,一路都左顧右看。但看前邊張逐那從容不迫的背影,輕車熟路的步伐,好似對這塊兒很熟悉,也就跟他走了。 倆人繞到鎖死的廠辦大樓后面,張逐取下兩根生銹的鋼筋,從窗戶翻了進去,而后站在窗戶里對方孝忠伸出手。方孝忠搭上他的手,爬山墊腳的磚塊,也翻了進去。 房間很大,窗戶都破了,四處透風,蛛網暗結,靠近門口那邊還有掉落的墻皮。而靠近窗戶這邊的墻角下,有磚塊搭的桌凳,上面 還鋪著草簾。一旁磚頭砌成的圓圈中間是一堆灰燼,旁邊還有沒有燒完的干草和樹枝。 方孝忠終于放下心,他一眼就知道,這里是張逐的秘密基地。他把拎著的湯粉放在石磚桌子上,張逐用散落的磚頭快速給他也搭了個凳子,兩人坐下吃粉。 拎了一路,粉已經涼了,也被湯泡得太久而失去了勁道,方孝忠還是吃得無比高興。 粉吃完了,連湯都喝得一干二凈。他把碗收起來,塞進書包,一會兒還要還回去。天還沒黑,他也沒有說走,還想和張逐再待一會兒。張逐沒有趕他,不知道從哪里找出來一個打火機,點起了一堆火。 方孝忠把手伸過去,專心致志烤火,火苗在他眼睛里不斷跳動,映得臉膛也紅艷艷的。他舒服地喟嘆:“真暖和啊?!庇挚磸堉?,火苗也在他的眼睛里跳動,給他那雙總也無神的大眼睛賦予了某種新鮮的活力,顯得神采奕奕,“你自己經常來這里玩嗎?” 張逐沒有回答。 “以后我可不可以也來這里???” 張逐點頭,又往火堆里加柴,火燒得更旺了。 在家里是肯定不會讓玩火的,方孝忠來了興趣,也撿著干柴往火堆里扔,看著火苗越來越旺,他也越來越開心。 “你不怕,挨打?”過了這許久,張逐突然問。 “挨誰打?”一聽挨打,方孝忠就緊張起來。 “你奶,她不要你,和我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