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微的燈光從緊關著的宿舍門里漏了出來，夏油杰提著東西走上去，半昏半暗的樓道里彌漫著一股濃郁的鮮香味。

    站到門前，這香味更濃了，夏油杰有些疑惑地擰開門。

    暖黃的燈光朝他蓋了過來，一同過來的是撲鼻的香味，他一轉頭，竟看見五條悟系著圍裙，背身站在廚房里，正在攪拌著鍋里的什么。

    夏油杰將東西拎進門，有些驚訝：“什么時候學會做飯了？”

    他看不見的地方，五條悟握著大湯勺的手指一僵。

    “悟？”

    夏油杰走過去，從背后輕輕抱住了他：“在干什……”

    話音一停，他感覺到了五條悟身體的僵硬。

    “杰，我原來……沒給你做過飯??？”

    夏油杰也跟著一愣。

    他自以為每一處地方都做得很好了，無論是戀人親昵的態度，還是生活的相處，每一個細節，他都做得完整又不刻意。

    唯獨一處……

    獨自一人生活的五條悟，他是沒有見過的。

    他沒有失去一分一秒的記憶，可他的記憶卻又斷在那個，上著上著課會歪在他身上睡覺，吃飯要夾走他盤子里的泡芙，還經常嘟囔著喜歡的甜品店不給送外賣這種事的，幼稚而青澀的五條悟。

    成人有時候只需要一瞬間，夏油杰不知道這個瞬間對五條悟來說，到底是天內理子的死，還是他的離開。

    ——但他心底，既渴望，又是不愿意當這個罪人的。

    在他彷徨不得終日的時候，五條悟儼然已經作出了改變，他完整地錯過了五條悟的成長，甚至整個以后。

    當他為了發動百鬼夜行再次去往高專的時候，那一面，夏油杰就知道他變了——那個會跟他撒嬌的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對他充滿鋒芒的，習慣把所有事情藏起來的五條悟。

    歲歲年年都是一場夢，那些來不及珍惜的注定成為泡影。

    他夏油杰活該如此。

    但這么多年，他在無望的等待中贖罪般的折磨著自己，乍然得到了這美好到夢中都難以出現的泡影，哪怕再一次身死魂消，他也不可能松開手。

    “嗯，平時在宿舍時候飯都是我做的?！毕挠徒芙吡Ρ３种届o的語氣，可這個謊言太容易被戳穿了，作為一個相處多年的戀人，他怎么會連五條悟會下廚都不知道？

    五條悟靜了一會兒，轉過頭來，聲音平靜到有些低沉：“你知不知道，你的語氣像是在解釋？”

    夏油杰的眉頭緩緩蹙了起來，這稍一沉默，掩飾的機會已經失去，領口被猛地拽住，五條悟惡狠狠的目光逼至眼前：“你在騙我？”

    夏油杰沒有作聲。

    “你是不是早就記起來了？！”

    衣領被攥得更緊，他感覺到灼熱而憤怒的氣息噴在他的臉上：“那你這算是什么意思？！”

    “我喜歡你，悟?！被靵y中，夏油杰注視著他的眼睛，輕輕說道。

    “少給老子鬼話連篇！”

    “我喜歡你，真的?！?/br>
    五條悟的手被溫熱的手掌拉住，他愣了下，怒火逐漸平息，取代其涌上心頭的是無數雜七雜八的念頭：

    杰什么時候記起來的？

    他怎么會喜歡我？

    一直瞞著不說是什么意思？

    杰想要……一直呆在這里嗎？

    五條悟猛地退了一步，撞在灶臺上：“你……”

    夏油杰好像已經趁這個時間整理好了措辭，他語氣誠懇：“悟，很抱歉我……”

    “別別別過來！”五條悟舉著鍋鏟對著他。

    “……”夏油杰的目光沉了下來。

    “悟可以接受什么也不記得的我，卻不能接受現在的我嗎？”

    夏油杰歪了歪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一臉抗拒的五條悟：“悟，這是什么道理？”

    見他臉上的歉色消失，長久以來，五條悟在他身上感覺到的那一絲奇怪的違和感終于也跟著消失了——就像一匹撕去了偽裝的狼。

    五條悟的危機感莫名其妙升了起來，哪怕他知道面前的人并不能對他做出什么。他舉著鍋鏟，指著門口：“老子就是道理，你，給我滾蛋?！?/br>
    夏油杰輕快地抬起了嘴角：“我要是說不呢？”

    五條悟冷下臉來。

    “悟做了什么好吃的？”夏油杰像是卸下了什么包袱，腳步都跟著輕快了起來：“還沒吃過你做的東西呢，聞著好香啊，是……”

    剛要探身過去，五條悟一個猛撲抱起灶臺上小火正煨著的砂鍋：“休想！半口都沒有你的！”

    沒了鍋的灶臺上，火苗委委屈屈地晃悠著，夏油杰望著將鍋抱在懷里，姿勢仿佛抱了個娃的五條悟：“……”

    第98章 真心

    夏油杰最終還是沒有被趕出去。

    被五條悟揭穿后的他莫名其妙變成了一塊死皮賴臉的黏皮糖，任五條悟喊打喊罵都沒有挪動半分。

    五條悟是萬萬沒有想到夏油杰的臉皮竟然已經修煉到了這種地步。

    餐桌上，被小火煨至乳白色的鯽魚湯裝在巨大的湯碗里，鮮香四溢。

    碗被五條悟護食般的守在自己面前，碗口比他的頭還大了一圈。

    而夏油杰面前，放著兩根腌蘿卜，沒切的那種。

    見他拿著用來盛湯的大湯勺就那么舀起湯往嘴里送，夏油杰終于忍不住了：“悟，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