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氣泡水里的冰塊搖動，輕輕碰響著玻璃杯壁。五條悟在給七海和灰原大談特談他們的沖繩往事。理子在小口小口吃著蛋糕。草莓鮮紅，奶油雪白。夏油學長問她好不好吃。她說超好吃。我別過頭，窗外的陽光熱辣辣地照進我的眼底?；秀遍g，十二只白鴿從我眼前飛過，盤旋著繞過高樓，飛向青湛湛的天幕。

    那時我想，草莓蛋糕真得那么好吃嗎？

    教室里全是掌聲。小津滿頭大汗，胸口起伏，好像剛剛完成了一項長跑。我告訴他，可以把眼睛睜開了。于是他睜開眼，眼睛清澈，像夏日無云的天空。

    “你現在看見了什么？” 我問小津。他說教室，課桌，還有人。

    “那還記得你剛才看見了什么嗎？” 我問他。他的臉騰地紅起來。我說，你不需要說出答案。你要把你剛才看到的記在心底。無論你在哪里，周圍是什么，有什么人，你都不要忘記你剛才所見之美。愛護、珍惜、銘記這份感受，這樣無論生活有多艱難，你的心里永遠有一份永恒的夏天。我說，你們讓我講愛情。那我告訴你們，愛情就是你們心里那一份美好的，永不會忘記的存在。

    下課的鈴聲響起，卻沒有人離開。我看著這些年輕人，覺得眼眶熱熱的。

    “圣誕快樂?！?nbsp;我說，“同學們，去玩去吧。不要辜負大好時光?！?/br>
    我走的時候，學生們都已經散去了。我背著包，里面裝著學生們送的圣誕賀卡。我推開咖啡館的門，坐在里面一張一張翻看?？炜赐甑臅r候，店員端來一份草莓蛋糕。我說，這不是我點的。店員說，這是圣誕特供，請務必收下。我想了想，謝過她，帶著蛋糕離開。

    隨著夜幕的降臨，暖黃的路燈漸次亮起。燈下，我的影子慢慢分成兩個。漸漸的，一個少女的形體變得清晰起來。她穿著白色的長裙，光著腳，從遙遠的夏日走來。

    “去吧?！?nbsp;我把蛋糕交給這個由詛咒和回憶構成的少女。

    十五歲的禪院未來點頭，與二十五歲的霧島美月揮手告別。她腳步輕快地穿過圣誕的歌聲，經過嘰嘰喳喳的學生，又同并肩而行的情侶擦肩而過。

    “滴——” 一個監察員的探測器發出了刺耳的叫聲。

    “強詛咒靠近，強詛咒靠近。各部門注意警戒——” 監察員還沒來得及放下對講機，就被呼嘯而來的疾風逼得倒退一步。

    對講機裂成兩半掉到地上。切面光滑平整，好像被無形的刀鋒劃過。

    “是咒靈妖刀！它朝高專方向去了！”

    向下望去，高專的cao場上有一處巨大的深坑。像一個巨人受了傷，坑是傷口，泥土和沙礫是被碾碎的肌rou與骨骼。但廢墟總能重建，傷口也總會愈合。

    五條悟仰起頭，朝天空的某處招了招手：“怎么來得這么慢？”

    一個草莓蛋糕掉在他手上。

    與此同時，禪院未來輕盈落地。她的裙擺揚起，仿佛蝴蝶的翅膀振振欲飛。只見五條悟不遠處，一個青年正靠坐在墻根，衣衫襤褸，形容狼狽，半邊身子都被炸得血rou模糊。她朝他走去，對他說：“我等你，已經很久了?！?/br>
    他苦笑：“這就是你們的計劃？”

    “計劃說不上，只是一點私心?！?nbsp;禪院未來將手輕輕放在他因受傷而垂下的右手上。自始至終，他還緊緊握著那柄長刀。

    “學長，把它交給我吧?！?nbsp;她說。青年搖頭，說給了你，又不知道會把它丟在哪里。

    “我沒有亂丟?！?nbsp;未來說，“我只是想把它交給更適合的人?！?/br>
    “這是你的刀。沒人比你更適合它?！?nbsp;青年嘆息了一聲，“可是你從來不珍惜它?！?/br>
    她定定地看著他：“學長是在責怪我嗎？”

    他笑了：“怎么會？我永遠不會責怪你?！?/br>
    禪院未來愣住了。過了一會兒，她也露出微笑。原來是這樣。她說，原來自始至終，學長都沒有責怪過我。她執起那拿刀的手，慢慢拂去上面的血污。但無論她怎么擦拭，那只手都擦不干凈。

    “未來，停下吧?！毕挠谓苷f，“別做無意義的事。自始至終，我都不后悔?！?/br>
    “我知道?！倍U院未來低聲說。

    “所以我來，并不是阻止你，而是來給你另一種選擇。學長，殺人者，人恒殺之。走這樣的路，你到不了終點。你既然要保護我們的同類，那你就要換一條路。這些孩子若要生存，便不能只靠你來給他們掃清道路，而要靠他們自己的力量?！?/br>
    “學長，留在高專，教育他們，將他們培養成獨當一面的大人吧?！倍U院未來懇切地說。

    “你總是這樣自說自話?！?nbsp;青年低下頭，憐憫地看著她，額頭上緩緩流下的鮮血觸目驚心，“你總是說給我選擇?？赡銖臎]問我，我要不要你給我的選擇?！?/br>
    對不起，她說。

    夏油杰搖頭，未來，這不是道歉。你做事情不這樣，這樣太卑鄙，太不負責任。他說，你不能因為我不會責怪你，就這樣對待我。你這樣，我會恨你。

    “未來。如果那是你的選擇，那你就自己去做吧。你不需要帶上我。你要么在這里殺了我，要么就讓我離開?！?nbsp;夏油杰閉上雙眼，不去看她。

    禪院未來勾起嘴角：“我不會殺你。但我也不會讓你離開。如果你因此怨恨我，那就怨恨吧。希望對我的怨恨，能讓你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