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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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斐的腳步頓住了,雖然大衛覺得她這時候說“這他媽的關你什么事”也很正常,但她還是平靜地回答了他:“他很好?!蓖nD了一下,“但耶底底亞就是耶底底亞,不會成為那些已經離開的人的替代品?!?/br> “那種事情無所謂?!贝笮l說,“讓他愛你,埃斐,永遠不要忘記這一點……只要他還愛你就夠了?!?/br> 她沒有回答,也沒有回頭,夕陽的血色透過撩起的門簾縫灑進營帳,倏忽又不見了。 埃斐離開后,一切都回到了正軌。他派給約押的副官亞勒向他匯報了以法蓮戰役的情況,而約押慘死在埃斐手中,并且軍隊中大多數人都無動于衷的事,在年輕人口中被輕描淡寫地概括為了“約押將軍不幸在戰爭中犧牲”——當然, t是一種“光榮犧牲”,亞勒刻意強調道。 就像當初大衛率領雇傭軍對抗掃羅一樣,南部叛軍也是一支因為領袖的個人魅力而聚集在一起的軍隊,押沙龍死后很快就作鳥獸散。擁王軍僅僅用了不到一周,就順利攻下衛城。 那一天,以色列的王都城門大開,他坐在黃金馬車上,在眾人的簇擁下回到他的宮殿。那天太陽很好,陽光照得他昏昏欲睡,周圍士兵和百姓的歡呼聲都沒能把他從這種夢游似地狀態中叫醒。 往日那些熟悉的景象,沒能在他心里激起一絲波瀾,他路過廣袤蔥郁的田野,路過為了遮蓋血跡而刷了新漆的城門,路過那些臉色被曬得發紅、蛻皮,懷里抱著嬰兒的女人,只穿著褲子,拖著扁擔,汗流浹背的男人,還有那些幾乎要被烈陽曬暈,時不時有rou蠅在臉上停留的老人,路過那些在人群中跟著他的馬車向前奔跑的孩子們。 他們腳下散開的塵土,讓大衛想起,押沙龍年幼時也在這條路上奔跑過,他也有過調皮的年齡,大衛還記得他是怎么牽著男孩的手,在市井街頭像馬兒一樣狂奔,留下埃斐抱著仍在襁褓中的塔瑪。他沒有回頭,但在腦海中想象著她沖他們翻白眼的樣子,他為此笑了起來…… 隊伍抵達王宮后,撒督過來請求他的指示——于是那幻夢中的場景破碎了,現實如潮水般倒灌,女人、男孩和嬰兒都不在了,這座城市最終只剩下了一個病弱的老人。 xxx 當埃斐回到蛾摩拉時,耶底底亞感到五味雜陳。 自對方離開后,他無時無刻不思念著她……盡管那封信的出現,讓他短暫地陷入了噩夢般的自我質疑中,可他還是覺得,只要能待在對方身邊,忍耐這種酸澀的感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當他真正見到埃斐——后者的氣色甚至比離開前更好,很顯然,她已經恢復了健康,然而耶底底亞心里清楚,她的一部分已經被另一個人的死亡帶走了。 埃斐平靜地同他們依次打了招呼,沒有提起她私自離開的事……當然,也沒有人打算提起。 她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滑過,最后停留在塔瑪身上。塔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的馬鞍上掛著的那個沉甸甸的袋子,臉色倉惶起來,但什么也沒有說。 半晌,埃斐嘆息一聲:“跟我到紅屋來,塔瑪?!?/br> 她們在紅屋里待了很久,不知道在說些什么——坦誠說,這不關他的事,他和押沙龍之間根本不熟,更不用說后者還曾寫信讓埃斐殺死他了——然而,在某種難以形容的情緒的驅使下,他坐在紅屋不遠處的臺階上等了很久,直到天色漸暗也沒有離開。 和他有類似的感覺的還有希蘭和巴爾,他們和他一起坐在臺階上,惴惴不安地等候著某種未知的事情降臨……其實巴爾出現在這里有點奇怪,不過耶底底亞已經習慣了對方擅自把自己劃分到“他們的同伴”的范疇里(仿佛完全忘記了自己的真實身份),而且他一直是他們之中最多愁善感的那個,經常在法庭上因為當事人的遭遇而難過得掉眼淚。 夜深了,驟降的氣溫讓耶底底亞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他還是冷酷地拒絕了巴爾所謂“擠在一起取暖”的建議。就在這時,一道影子越過了他們——是塔瑪,她垂著眼瞼,面色在月光下蒼白如紙,耶底底亞沒有聽見任何腳步聲,仿佛此刻站在他們身后的是一個幽靈。 “猊下已經睡下了?!彼斪匀坏刈谒磉?,好像完全不奇怪他們為什么在這里吹冷風,“她累壞了?!?/br> 古怪的是,她并不如耶底底亞想象中那樣淚眼模糊,聲音喑啞,她的衣襟有點濕,但那顯然不是她的眼淚(他很意外在屋子里哭泣的人不是她),除了沒有血色的臉頰和失魂落魄的眼神,她臉上沒什么情緒。 因由這種反常,即使是一貫最喜歡插科打諢的希蘭,都罕見地保持著緘默,耶底底亞坐在臺階上吹著晚風,毫無預兆地感覺特別冷,牙齒忍不住想要打顫,他按捺著想要搓手取暖的沖動,忽然有點后悔自己剛才拒絕了巴爾的提議。 好一會兒過去,塔瑪開口道:“我沒有哥哥了?!?/br>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晚風從雛蕊的花瓣上拂過。 然后是一陣細細的啜泣聲——也很輕,像是被火燙著的小貓會發出的聲音。耶底底亞看著希蘭慢慢拍著她的后背,巴爾輕撫她的頭發,終于放棄了抵抗,允許自己融入這種溫情脈脈的氛圍,和他們圍擁在一起。 塔瑪的手很冷,冷得發抖,可是他的手也不暖和,最后他們只是讓彼此的手一起變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