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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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這羊看起來老了十幾歲?!彼m特說,“不過還是恭喜您,今天的工作已經完成了一半?!?/br> 恩奇都決定不告訴塔蘭特關于綿羊發型的真相:“我還應該做些什么?” “您得去庫拉巴東邊,幫幾戶人家開墾田地?!彼m特回答,“按照烏魯克的法律,如果家中務農的勞動力在戰場中犧牲,而家中又沒有年滿十六歲的男丁,王宮必須每年都派人在播種季的時候幫過世士兵的家屬照顧農田?!?/br> 恩奇都又思考了一會兒——他喜歡這種感覺,思考的感覺:“這是一件光榮的事,對嗎?” “有人認為是,有人認為不是?!彼m特撇了撇嘴,“事實上,這條法律幾乎每年都要被長老會議彈劾一次,他們認為王室不該自甘下賤地去為那些平民服務?!?/br> 恩奇都一點也不在意那些頭發花白、皮膚上帶著發霉氣味的老人:“緹克曼努是怎么想的呢?” 話音剛落,他就看見了塔蘭特抑制不住上揚的嘴角,仿佛與有榮焉的樣子:“猊下頒布了它,大人?!?/br> 塔蘭特只送他到了城門,據說他還有別的事務亟需處理,西杜麗在城內接應了他。 除去吉爾,他們應該是與緹克曼努職務最相近的,恩奇都聽過一種說法,西杜麗和塔蘭特就如同環繞著月亮的伴星,是盧伽爾之手的左膀右臂。 “奇怪的說法?!碑斔麊柶饡r,西杜麗是這么回答的,“猊下說,星星實際要比月亮大得多呢?!?/br> 西杜麗帶他沿著水渠的流向前行,空氣中麥子的味道越來越清晰了——這種認知讓恩奇都的心跳微微加速,庫拉巴的土壤和他在來烏魯克中途路徑別地時看到的不太一樣,還是濕潤的深褐色,沒有干裂,也沒有發白。 趁著西杜麗和蘆葦屋外的一名中年女人交談時,恩奇都沾了一點泥放進嘴里,是他所熟悉的、森林中帶著點水流濕氣的泥土,而不是白色的泥鹽。 “這是犁,您需要把犁套在……”西杜麗環視一周,露出了有些迷茫的神色,“阿爾加爾,騾子呢?” 被稱作阿爾加爾的女人拍了拍腦袋:“它肯定偷溜到城門口去吃草了?!?/br> “這可真是大失策?!蔽鞫披惽昧饲米约旱哪X袋,隨即深深地嘆了口氣,“恐怕得讓您等一會兒了,恩奇都大人,我和阿爾加爾必須先去找騾子……那是非常珍貴的財產?!?/br> 恩奇都很想知道什么是騾子,但看到西杜麗神色慌張的模樣,便好心地讓她離開了,當兩人都匆匆跑遠后,農田上只剩下了他、犁和淙淙的流水聲。 他又忍不住用手指沾了一些泥土,用舌尖舔了舔——在他仍是獸的模樣時,以自然生長的果實為食,嘗到泥土的味道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但在化為人形后就幾乎沒這么做過了,似乎在擁有人類的形貌后,他的內里也產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 但此時此刻,這種味道還是讓他感到熟悉、懷戀,也稍稍緩解了一些離開杉樹林后心中的悵意。 片刻過去,恩奇都又咀嚼到了麥子的清香,這才意識到這次有一顆大麥粒也黏在了他的指腹上,不知為何,他感覺心跳又加快了,一股微妙的燥熱涌了上來,但這種感覺究竟是愉快還是焦躁,也很難說清,但無論如何,在原地站著不動讓這種燥熱逐漸化作了一種粘稠的煎熬。 恩奇都仔細觀察了一遍犁的構造,又看了看四周——沒有人在用犁開墾,不過看著其他田地里松軟的泥土,他隱約理解了它的作用和使用方法。 又過了很久,西杜麗和阿爾加爾終于回來了,而恩奇都也如愿以償地看到了騾子。 “這就是騾子嗎?”他忍不住摸了摸它的鬃毛,“身形像馬,長得卻又像驢,真有趣?!?/br> “恩奇都大人?!?/br> “怎么了?” “您……”西杜麗喃喃道,“您已經給農田松過土了?” “是啊,犁不是用來松土的嗎?” “犁確實是用來松土的?!彼便躲兜乜粗忾_身上的系帶,“但并不是讓您親自來拉犁?!?/br> “是嗎?”恩奇都語氣輕快地回答,“但只要結果是好的就行了吧?” 西杜麗麻木地回答:“您說的不錯?!?/br>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后,恩奇都決定去王宮找緹克曼努——但在此之前,他得先去王座前向吉爾匯報今天的工作情況。盡管恩奇都覺得沒什么必要,但這個國家似乎就是這么運作的,任何雞毛蒜皮的事情都必須讓王知道,無論王打不打算管這件事。 “你居然親自拉著犁耕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聽完他的陳述,吉爾伽美什毫不客氣地發出了吵鬧的笑聲,“不愧是你,吾友,本王已經很久沒有為一件事情笑得那么開心了?!?/br> 說謊,昨天緹克曼努才為你的笑聲吵到了她辦公而抱怨過,恩奇都心想。 “不過,以后可別這么做了?!睂Ψ揭贿呎f著,一邊還忍不住發出嗤嗤的笑聲,“否則騾子和驢就沒可活干了?!?/br> “為什么吉爾的工作就是緹克曼努交代給你的,而我的工作就是由西杜麗和塔蘭特交代的?!倍髌娑颊f,“當然,他們兩個人都很好,但我也想從緹克曼努手里得到工作啊?!?/br> 吉爾伽美什挑高了眉毛,將手中的泥板朝他的方向推了推:“知道這幾筆帳算上折損費、差遣費和路徑國家的關卡稅,總共是多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