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當陶罐里差不多已經接了兩斤白酒時,夏蔓正琢磨著要不要換個陶罐,便聽見謝自然道:“酒味淡了?!?/br> 夏蔓立刻換上一個小陶罐用來接尾酒。 這個時候謝自然已經停止添柴了,尾酒有多少便是多少。 蒸餾完白酒的高粱一般被稱為酒槽,常用來喂養豬、牛,但夏蔓沒有豬、牛,只有天天跟在雞mama身后的一群小雞仔。 酒槽也可以曬干后用來漚肥。 夏蔓將酒甑里的高粱酒槽盛出,鋪到竹匾上晾干,一半做肥料,埋到閑置的菜地里,一半混著米糠和麥麩喂給后院的雞群。 蒸餾出的頭酒和尾酒被夏蔓放到柜子里,在陶罐下面壓上一張帶字的卡片作為區分,白酒則被放到倉庫間里。 兩斤的白酒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只要不釀果酒,能用很長時間??上募臼枪瞎氖斋@期,松樹林旁的野葡萄正在一批批成熟中,讓她忍著不釀酒實在很難。 去年收的高粱還有二十多斤,夏蔓琢磨著等到十月份就會有新的高粱可以收獲,準備先將這二十幾斤高粱米都釀成白酒。 儲存間的果酒越來越少,謝自然幾乎每隔幾日就會做一次米酒,一用就是四斤米。 四斤米大概能出一斤米酒,謝自然會用紗布將米酒控出,放到陶罐里保存,剩余的大米酒槽,夏蔓不是在做酒槽饅頭,就是在吃酒槽烙餅。 幸好現在是夏季,天氣熱,她就愛吃饅頭,不然遲早得將她吃吐。 田里的土用酒槽漚肥,后院的雞將酒槽當酒釀,而夏蔓用酒槽做面食,這個夏天都是酒槽味。 再次看見謝自然做米酒時,夏蔓終于忍不住道:“謝自然,你很愛喝酒嗎?” 夏蔓突如其來的發問令謝自然有些倉皇:“還好,一般?!?/br> “我記得你好像每天早晚都會喝一口酒?!?/br> 謝自然有一個杯子,專門用來喝酒。每日早起時,每晚洗澡前,她都會喝上一小杯,高頻率的喝酒次數令夏蔓時常懷疑她會不會酒精中毒。 謝自然罕見地沒有接夏蔓的話,她垂著眼,只攪動著米飯和酒曲。 夏蔓隱約地感受到她似乎有一些難言之隱,立刻找了一個新話題岔開。 “謝自然,你為什么一直將上衣扎進褲子里,不熱嗎?” 謝自然抿了抿唇,有些甕聲甕氣地道:“不熱?!?/br> 兩人間的氣氛罕見地冷淡下來,夏蔓覺得自己似乎又踩到了她的某些難言之隱,一時張口也不是,閉口也不是,只能熱切地幫她抱罐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話戳到了謝自然的某些痛點,夏蔓總覺得今天的謝自然似乎沉悶了很多。明明是一樣的寡言,空氣中卻仿佛飄浮著一股酸澀的滯郁之氣。 “謝自然,洗澡了?!?/br> 夏蔓洗完澡后,照常提醒謝自然。 “知道了?!?/br> 謝自然回應了一聲。 她抱著睡衣,身體蜷縮在椅子上,神情空洞地望著桌面。 月光穿過窗欞灑進房內,給萬物都披上一層森冷的銀光,那銀光像是冬日的積雪一般,照得人心中發涼,骨子里發冷,滿身都是疼痛。 沒有酒精麻痹身體的夜晚,似乎總是伴隨著陣陣寒意。 酒,暖身、鎮痛。 自從初次嘗過酒的味道后,謝自然無論走到哪,總是帶著一壺酒。 她很克制,一般只喝一口。 可是今天,她居然有些不想喝酒。 謝自然站在盛著溫水的木桶旁,將脫下的衣服放進另一個桶里。 月光滑過她白皙的皮膚,在那一道道凸起的疤痕間跳來跳去。 謝自然扭過頭,指尖撫過背上的疤痕。 這些疤痕突兀而難看,她只能用衣服將疤痕遮掩。 這樣難看的疤痕,夏蔓看見了會不會受驚? 只要一想到這些,謝自然便忍不住情緒低落。 窗戶被關上,沒有那清冷的月光,小房間里瞬時失去了光亮。謝自然有些僵硬地用毛巾擦拭身體,溫水在觸碰到身體的那一刻,似乎瞬間冷去。 換上睡衣出來時,她的四肢僵硬地如同不太靈活的傀儡,關節與關節之間仿佛生了銹一般,艱難地運轉著。 客廳的骷髏燈仍散發著幽藍色的光芒,生生將桌上的兩杯米酒映出藍色。 一只手指有些百無聊賴地戳著玻璃杯,那手指的主人趴在桌子上,正睡眼惺忪地打著哈欠。 見謝自然終于洗完澡,夏蔓忍不住抱怨了一聲。 “謝自然,都十二點了,你可算是洗完了?!?/br> 身上的冷意的刺痛讓謝自然的聲音有些顫抖:“你怎么還沒睡?” 夏蔓敏感地察覺到那聲音里不自然的卡殼和顫抖,她沒有詢問,只是用抱怨的語氣道:“誰知道你洗這么久,我這不是想和你一起喝一杯嘛?!?/br> 她將腦袋靠在手臂上,看著謝自然將木桶和衣服放在陽臺上。等謝自然落座后,她夏蔓將目光轉回到米酒上。 “你說,如果我在里面加一點月季花瓣,米酒里會不會有月季的香氣?” 謝自然的目光也跟著從夏蔓的臉上轉到米酒身上。 “要試試嗎?” “那豈不是又要去摘花瓣?”夏蔓看著她。 “你想喝,我就去?!?/br> 夏蔓沒有回應,她拿起自己的酒杯,淺嘗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