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就算她還活著,那她也不再是太后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就是個野種。 時辰不等人,再等下去,麻煩只會越來越多,李高退后幾步,吩咐屋內的太監,“弓箭手準備好,都殺了?!?/br> 他突然反水,晏長陵還沒摸到懷里的金瘡藥,回頭一臉佩服,“顧公子這翻臉的本事,晏某甘拜下風?!?/br> 聽晏長陵叫他顧公子,皇帝一愣,還以為是叫錯了,卻見李高并沒有意外,也沒去糾正,淡然回道:“晏世子若也經歷過苦難,以你的才智聰明,隨機應變的能力,只怕比我更勝一籌?!?/br> 晏長陵一笑,“我不會,不會有經歷苦難的機會?!?/br> 李高眉頭輕揚,回他一笑,“晏世子如此驕傲,可有人告訴過你,很讓人討厭?!?/br> 剛要示意弓箭手動手,“砰——”一聲,外面的門扇不知被誰突然一腳踢開,風灌進來,攜帶著雨水,把屋內的燈盞吹滅了好幾盞。 很快一道清透的嗓音替他答了,“他生來高貴,沒你那么卑劣?!?/br> 薛閔先退進來,臉色緊張,小心翼翼地看著她手里的太子,不斷提醒白明霽,“大娘子刀劍無眼,小心傷了他?!?/br> 白明霽也沒把刀放在太子的脖子上,虎口掐著他的后脖子,手里的彎刀隱藏在袖筒內,抵在了太子的背后,只要對方不動她便不會動。 一看到太子,屋內幾人臉色都變了。 尤其是皇帝。 摸不著到底發生了何事,見太子流淚滿面,似乎已經嚇得話都說不出話來了,焦急上前,“太子……” 白明霽及時攔住了他,“還請陛下退后?!?/br> 她突然把彎刀架在了太子的脖子上,皇帝不敢再往前,忙伸手道:“少夫人,李高謀|反,挾持了太子,你救駕有功,待朕度過這一關,必然重賞,你先,先把太子送過來吧……” 白明霽沒給,“還請陛下贖罪,如今恐怕我還不能交給你?!?/br> 皇帝急。 可有人比皇帝更急。 李高眼底的平靜被太子的到來徹底攪亂,瞥向薛閔,問道:“護太子的人都被大娘子殺死了?我怎么不知道,大娘子的功夫,何時能抵過赤手擒過一頭大蟲的禁軍統領了?” 他語氣雖依舊客氣,但聽得出來,里頭帶了責備。 薛閔也不清楚發生了何事。 適才本是出去找太后,可太后沒找著,先遇上了白明霽。 遇到的時候,白明霽已擒住了太子。 他說不出來,白明霽替他匯報了,“來的路上,正巧聽到太子殿下呼救,等我前去,你們的人已經中了迷藥?!闭f著扯下了太子腰間的那個香囊,拋到了李高跟前,“我見舅舅在暈過去前,似乎對太子寶貝得緊,便一道帶了過來?!?/br> 薛閔趕緊把香囊拾起來,湊在鼻子上一聞。 是迷藥。 今日所有人都搜了身,唯獨沒防住太子。 李高笑了笑,目光溫和地看向太子,細聲問他:“殿下,這是從哪兒來的?” 太子似乎被嚇傻了,整個人呆呆的,只顧盯著他。 七歲孩童的心里,原本很好猜,只要看眼神便能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可此時太子眼里的情緒太復雜。 愛,恨,疑惑,恐懼,憎惡…… 李高愣了愣。 比起香囊,他明顯更在意太子的情緒,走近幾步,雖碰不到他,但還是蹲下身來,安撫道:“殿下別害怕,這屋里沒有人能傷害你,少夫人她也不能?!?/br> “我為何不能?!卑酌黛V一笑,“沒看到我手里的刀子?” “大娘子心里明白,何須問我?!崩罡咂鹕?,沒和她解釋,只同太子道:“她既然喜歡你,你就待在她那里吧?!?/br> 他不想當眾揭開太子的身份,白明霽卻沒如他意,只想得一句明白話,“我怎么瞧著李總管,比陛下還緊張太子?” 皇帝也瞧出了不對。 平日里李高是關心太子,但那都是自己吩咐他的事務。 自己一忙,難免顧及不到太子,把身邊最重要的人留下來陪著太子,也算是自個兒親自陪同了。 李高做的很好。 對太子,有時候比他這個當父親的,還要了解。 可這些都是之前,自己還未受制于他,他不得不聽,不得不做。 如今自己成了他的階下囚,他能對他這個皇帝刀刃相向,為何待太子還是一如既往的關懷? 白明霽問出了他的疑問。 皇帝等著他的答復。 李高搖了搖頭,頗為無奈,給了白明霽一個明白,“你姨母說得沒錯,你雖聰明,但性子太烈,不可用?!?/br> 這一句話,在場的除了李高的人,還有晏長陵和白明霽,其他的人都沒聽明白。 皇帝越來越疑惑,只覺得自己今夜被一張巨大的網包裹在其中,他并非這張網內唯一的獵物,甚至,他都不是最重要的那個。 白明霽心頭確實早就在懷疑了,但如今親耳得到了應征,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荒謬! 雖難以想象,似乎也只有這個結果,才能解釋的通,孟挽為何要殺了自己和母親。 因為她們都不會妥協。 想起母親最后抑郁寡歡的那幾年里,也有她孟挽的一筆,白明霽手里的彎刀不覺握緊。 李高猜出了他要干什么,“大娘子不怕死我知道,但這屋內,免不得還有想活之人,或是,有想讓你活下去的人吧?” 說著目光看向正忙個不停的晏長陵。 整個殿內也只有他晏長陵一人一身輕松,自由自在地穿梭,似乎跟前發生的一切都與他沒有任何關系。 他只想關心他想關心之事。 不知道在哪兒終于找出了一張干布巾,又找了兩個干凈的蒲團,走到白明霽跟前,先替她擦頭,“這么大的雨,怎么不撐一把傘?” “……” 屋子內每個人都沉默了下來,看他替白明霽擦干了臉上的水。 晏長陵察覺到了周圍安靜的目光,愣了愣,疑惑道:“你們盯著我倆作甚?繼續啊,時辰寶貴,該干什么就干什么?!?/br> “今日一切,都與我倆無關,我們只是路過,被無意牽扯進來,看戲的?!标涕L陵不顧皇帝失落得有些慘白的臉色,拉著白明霽,拿著兩個蒲團,選了一處靠后,視野更開闊的地方,坐了下來。 太子被白明霽松開后,立馬被薛閔拉到了跟前,帶給了李高。 看出來晏長陵今夜是真沒打算插手,李高也沒搭理他,再次蹲下來問太子,“殿下身上的那個香囊,是誰給你的?” 太子不說話,死死地盯著他,眼底慢慢地溢出一股厭惡,緊緊咬住牙。 他不答,李高便來猜,“是太后娘娘?” 皇帝終于忍不住了,以往李高對太子好,他還心中寬慰,可如今看著這這一幕,心頭極度地不舒服,對太子道:“太子,過來,到父皇這兒來?!?/br> 第82章 太子茫然地看向皇帝,眼底的憎惡散去,惶恐加劇,噘嘴喚了一聲,“父皇……”喚完后,突然放聲哭了起來。 皇帝朝他伸手,“太子?!?/br> 李高也對他伸手,“殿下?!?/br> 太子聽到李高的聲音,厭惡至極,再也沒忍不住,轉過頭怒目瞪向他,指著他的鼻子道:“你就是個奴才,下賤的奴才!” 他嗓音很大,似乎把自己心頭的憤怒全都揉在了那一聲怒吼中,喉嚨都吼破了。 白明霽一愣。 適才過來,一路上太子格外地沉默,把孟弘一等人藥倒后,還能冷靜地呼救,落在自己手里也不慌,甚至有了逃離出虎xue的輕松。 再加上此時的反應,八成已經知道了什么。 白明霽好奇地看向李高。 在太子罵出那一聲下賤之后,李高的臉上確實劃過了痛楚,但很快冷靜了下來,笑著道:“殿下說得對,奴才本就是奴才,怎么了,是有人對你說了什么嗎?” 以往太子覺得李總管比父皇對自己更好,更疼愛自己,是以,自己對他依賴,很是喜歡他,曾一度把他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可如今,有人告訴他,他就是自己的親人了,且還是他的父親后,先前所有對他的好感都沒有,太子只覺得恐慌,厭惡。 他不是下賤奴才的種,他是大酆的太子,他的父皇是大酆最尊貴的皇帝,他姓晏。 才不是什么野種。 李高看著太子臉上的變化,便也明白他是知道了,自然也看出了他眼里的那抹厭惡,主動后退兩步,與他道:“殿下是尊貴的太子,有人尊敬,便有人嫉妒,見不得殿下好的,大有人在,但殿下只需記住一點,無論旁人與你說了什么,殿下萬不可信?!?/br> 太子緊握的拳頭松了松,像是找到了一份希望,驚喜地看著他,求證道:“真的?” 李高點頭。 太子卻沒再看他,激動地望向身后的皇帝,目光雀躍,“孤真的是父皇的兒子?” 孩童的心里再復雜,到底還是小孩子的心性,喜怒言于表。 皇帝再蠢,也察覺出了問題。 但他不敢想。 也不知道該往哪兒想,只覺得不對勁,李高不對勁,太子也不對勁。 他不是自己的兒子,那是誰的兒子? 李高適才問的問題,太子沒答,皇帝又問了一回,“太子為何會如此問,是有人同你說了什么嗎,說朕不是你父皇?” 話說出來,皇帝自己都被那道疑問怔愣住。 他不是太子的父皇,那太子的父親是誰? 朱氏縱然心腸歹毒了一些,可她就算是有天大的膽子,她也不敢…… 有何不敢? 為了她皇后的位子,他朱家什么干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