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晉國的宮殿早在六國分居大陸各地時就是出名的華麗壯觀,其中最為出名的就是平原宮,它是君王舉行重要朝會和宴會的場所。 如今朝會早已結束,晉王聲音沙啞,大聲朝外喊道:“豎賢,豎賢!” 守在門外的近身太監正是豎賢,聞聲急忙進來,“奴才在,大王可要回宮休息?” “豎賢,你說本王可有錯?” 豎賢將腰彎的更低了,急忙回:“大王怎么會有錯,大王是英明神武的?!?/br> “砰!” 晉王將面前的奏折扔到他腳邊,怒罵:“既然本王無錯,那些大臣擺的都是什么臉色,那張臉就差明白說本王昏庸無度了!” 晉王緩緩起身,走至殿外。 望向這偌大的宮殿,早朝結束,大臣退去,叫退侍從,竟也只剩下兩人。 “豎賢,離元日還有幾日?” “回大王,還有七日?!?/br> “本王的幾個兒子,最近動靜倒是不小”,晉王手握拳掩唇猛咳兩下,笑得有些陰森:“我倒要看看最后誰能勝出?!?/br> “豎賢,本王問你,你最看好誰?” 豎賢依舊低頭,惶恐道;“奴才不敢非議?!?/br> “本王讓你說你就說?!?/br> “奴才覺得二皇子和叁皇子的勝算大些,二皇子更穩重雖然有時過于心軟膽量略小,叁皇子膽量過人但過于急躁莽撞,太子身子羸弱且沒有母族的庇佑,其心似乎也不在爭奪······” 晉王沉聲:“所以你也認為本王應該廢棄太子嗎?” 豎賢跪在地上,“奴才不敢”。 晉王看著殿門外的天空,日逐漸西落,心里直嘆沒意思,日子過得久了,也懶得虛與委蛇,真是沒意思。 有些臉色看夠了就覺得膩煩,心煩的很。 “走,去看看胥大臣給本王送來的幾個美人?!?/br> “師傅,這個抹在臉上有些不舒服”,顧荼皺著眉委屈地歪在殷蕓懷里。 殷蕓敲敲她的腦門,“前兩日還吵著讓我叫你易容,怎么今日就嫌不舒服了”。 想到能跟師傅一起出門,顧荼便不再叫喊乖乖的昂著腦袋。 畫好妝容,由桂萼給束發換了一身書童的打扮。 顧荼抱著鏡子端詳自己的面容,膚色比原先要黑了些,眉眼畫的像個男孩。 “好啦,真正的女扮男裝不僅僅只是面容的偽裝,更多的是行為舉止上的改變,知道了嗎?” “弟子知道啦!”顧荼豪邁地拍拍胸膛。 從后院上了馬車,顧荼瞧著有些不同,“師傅,這不像是殷府的馬車”。 “的確不是我們此前做的馬車,這輛是收的舊馬車,既然是換了個身份出門定然不能用殷府的車?!?/br> 殷蕓一點點教導:“現在你是什么身份?” “是尹公子的貼身書童?!?/br> “姓什么?” “隨公子姓,家長排行老五,故叫尹五?!?/br> “祖籍何地?” “不知,自幼為孤兒,收到公子垂憐,才得以存活?!?/br> 殷蕓滿意地點點頭,“不錯不錯,反應很快”。 “那是師傅教導有方”,顧荼驕傲的笑著說:“真真假假,只要我說的夠自信,就會讓人信服!” 到了城西,下了馬車。 顧荼抬頭看著牌子上寫著:云水閣。 進了里屋,早有小二迎出來,“尹公子,房間都打掃干凈了”。 “上壺茶,送到房間,這是我的書童,我日后有東西落下,可能會讓我的書童來拿?!?/br> “小的明白?!?/br> 進了房間,殷蕓坐下,解釋:“這間房是我包下的,你日后要用可以直接來,剛才我也提點了小二,他也會記住你?!?/br> 殷蕓接過小二送來的茶水,關上門,走到桌前。 “師傅,在這定下房間是為何???” 殷蕓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讓小五將窗戶打開。 推開窗,就能看到街道,來往的商販和百姓。 “這間房窗朝東,是對著街道的,能看清對面的樓里的人,但是因為位于樓斜后方,又是盡頭的一間房所以對面很難看清我們這里的全貌?!?/br> 聽著師傅說話,顧荼趴在窗戶前,看向對面的樓,是街道上唯一一家還沒有開門的店鋪。 “這家店鋪名怡紅樓,就是你以前話本子里看的青樓,怡紅樓一般在日落時分才開張營業,青樓雖然魚龍混雜,烏煙瘴氣,但卻是最能探到消息的地方?!?/br> 顧荼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小五,過來陪為師下局棋?!?/br> “下圍棋嗎?” 殷蕓搖搖頭,“不,下象棋”。 “小五,從前師傅從未問過你,你對未來的想法,想去做什么,想成為什么,今日有空,不妨閑聊閑聊?!?/br> 顧荼一邊看著棋局,一邊道:“我也沒有什么特別明確的目標,只想著跟在師傅身邊就好?!?/br> 殷蕓嘴角含笑,卻沒有逼問下去。 分析著師傅下棋的思路,一邊猶豫自己該如何下,顧荼沉浸在棋局中。 眼看日落降臨,街上的燈漸漸亮起來。 懊惱地看著死局,將軍,必輸無疑,顧荼放棄:“我輸了,師傅?!?/br> “你太執著于每一顆棋子,炮、馬和車你一個也不想丟必然會讓你陷入困局,最重要的是影響了你的心態,成大事者必定臨危不亂,不驚慌沉著思考才會有一線生機?!?/br> 說完,殷蕓起身活動活動筋骨,走到窗前,太陽徹底落山,但屋內還沒有點燈。 其他店鋪早已關門休息,怡紅樓門外甚是熱鬧,悠揚的樂曲從里面傳出。 殷蕓早早的來守著,定然不是無緣無故,太子手下探到的消息,叁皇子有往來怡紅樓的蹤跡,只是一直沒有證據。 這輛馬車有些眼熟啊,像是胥府的馬車,想看清下車之人,卻被侍從擋的嚴實。 胥氏女眷較多,難道來的是旁系的子弟? “小五,幫我去怡紅樓打壺酒,聽聞那里的醉銀紅很是出名”,殷蕓將荷包放在顧荼的手心小聲道:“去探一探從胥府馬車上下來的人是誰?!?/br> 關門聲響的清脆,屋內漆黑,只有對面樓的燈光微弱的透進屋內。 顧荼得了任務,下樓整理整理衣服,走進怡紅樓。 “這是誰家小孩啊,也不看著點”,細柔的聲音傳來,伴隨的是脂粉的濃厚香氣,店里管事的老鴇晃著腰走過來。 “我來給我家公子打壺酒,聽聞怡紅樓的酒可是全新絳最出名的,我家公子本想親自前來,卻被家里人關了去,只能讓我溜出來”,顧荼說著將碎銀放置老鴇手中。 老鴇看著手里的銀子,面色緩和了些,“只是我這怡紅樓的醉銀紅可是上等的好酒,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喝到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顧荼豪邁的加了一倍銀子。 老鴇頓時喜笑顏開,招呼旁邊年紀最小的姑娘:“秋蘭,帶他去打酒,打完就讓他從后院走,別在正門誤了我的生意?!?/br> 顧荼跟著小姑娘身后,向后廚走去,主動搭訕:“你看起來和我年紀相仿,怎的在這打雜?!?/br> 秋蘭瞥了他一眼,“說的倒像是我想來似的,家里窮揭不開鍋,我是女娃,自然是賣了我換點錢”。 顧荼撓撓頭,羞愧道:“是我嘴笨,希望姑娘能原諒,但是為何要送來怡紅樓,去氏族府里打雜也比這里好呀?!?/br> “哪有那么容易,我籍貫不是新絳的,是北邊原陽的,父親為了能多換點錢,走了很遠的路從原陽來到新絳,新絳是都城,自然給的錢也更多些,可誰知新絳這邊府里本就不缺人更何況我還是個外地的?!?/br> “外地的怎么了?” “怕我跑了唄”,秋蘭挽起袖子,從酒缸里打酒。 顧荼看見她單薄衣服下,手臂上的傷口,手上還有凍瘡,心生憐憫,接過酒壺,遞了一小塊碎銀放在她通紅的手上。 見秋蘭想要拒絕,急忙道:“我不是因為同情才給你的,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br> 秋蘭嘆口氣,“罷了罷了,你想問什么”? “你們這最近可有什么大人物來這?” “呵,來這里的大人物可多著呢?!?/br> “你可認識胥氏的人,就是在我來之前來的那輛馬車,我看好多人圍著?!?/br> 秋蘭若有所思,“你說那個,我不知道他是哪個氏族的,不過他來的次數還挺多,叁天能來一次,不過每次都戴著面紗,看不清面部,而且直接上樓上那件固定的房間了”。 戴著面紗,難道是女子?那不可能啊,怡紅樓怎么會來女子呢。 顧荼追問:“那間房可有人能進去?” “無人,即便送酒也是放在門口,由那人的侍從送進去?!?/br> 這般神秘,倒真讓人好奇。 秋蘭見少年低頭皺眉思索,問:“你想去?” “正好我要送酒和點心上去,你可以和我一同去?!?/br> “那真是太感謝了”,顧荼端著點心跟在秋蘭后面,向二樓走去。 一樓人員密集,歌舞升平,躲過幾個面泛紅暈的醉鬼,到了二樓明顯清凈許多。 敲了敲房門,聽到里面傳出的聲音,“什么人”? “大人,酒和點心送上來了?!?/br> “放門口就行?!?/br> 房門沒有立即打開,顧荼走上前靠近門,努力聽的清晰些。 “溟公子真是許久沒來,一點也不想奴家,······” “想,怎么會不想!” “那溟公子上次答應奴家的還作數嗎?” “······我過些日子比較忙,等這陣子過了,就來接你?!?/br> 模糊的聽了幾句,直到傳來腳步聲,秋蘭急忙把顧荼拉到身后。 高大的侍從將門遮擋的嚴實,厲聲:“你們怎么還沒走!” “大人,我是想來問您,這冬日寒涼這酒可要熱一下?!?/br> “要熱自然會找你們,趕緊滾!” 秋蘭彎腰點頭,轉身拉著顧荼就走。 身后隱約傳來命令,“豐,在外面候著,不用進來”。 到了后院。 秋蘭小聲責備:“你真是不要命啦,敢湊上去聽,萬一被發現,你就完蛋了,小心頭掉地?!?/br> 顧荼感激:“今日謝謝你,我也是一時好奇失了分寸,多虧你的救場,這點碎銀是我的道謝,還望收下?!?/br> 說完拿了酒壺,從后院離開。 回了客棧,將酒壺放在桌前,顧荼喘口氣道:“聽樓里打雜女說是個大人物,但是很是神秘沒人知道是什么人物,每次都去固定的包間,二樓左手邊最里間房?!?/br> “不過啊,我討巧湊上去聽了聽,里面人好像喊了句溟公子?!?/br> 殷蕓若有所思,“今日你先回府,我可能今晚留宿在這”。 見拂冬護送著顧荼回府,殷蕓站在窗口望向對面亮著燈的怡紅樓。 溟公子,胥氏可沒有什么名溟的男子,至于原因。 殷蕓諷刺一笑。 因為當今風光正盛的叁皇子就姓姬名溟,哪個氏族有這個膽子和皇子取同音的名,更何況是胥氏。 看來叁皇子還真的偷偷出宮來怡紅樓,至于為何找不到證據,有胥氏在后面擦屁股,自然挑不出毛病。 待到深夜,連怡紅樓的燈都熄了,殷蕓潛入樓中,先去了后院。 正好有一從前院回后院的姑娘,喝了些酒腦袋暈乎乎的,嘴里念念有詞的數落上一位顧客。 突然脖頸一涼,酒醒了,嚇得不敢動彈,剛要出聲喊救命,刀就入了兩分。 “把嘴閉上,敢叫一聲,我現在就要了你的命?!?/br> 姑娘顫抖著不敢說話,脖頸的刺痛讓她只能選擇服從。 “我現在問你,你只需要回答我,今夜留在前院服侍的一共幾位?” “四位?!?/br> “陪胥氏的是哪個?” “頭牌牡丹姑娘?!?/br> “可相熟?” 姑娘搖搖頭。 “來這里幾年?” “叁年?!?/br> “可聽聞溟公子?!?/br> “從未聽過?!?/br> 殷蕓轉身離開,身形隱入黑色,刀尖滴著鮮血,在冬夜凝固的也快,白布擦凈。 早已守在外面的墨竹,看到熟悉的身影,松了口氣。 “把尸體處理掉?!?/br> 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留她的命,殷蕓眼神凌冽,她不會給自己留下任何隱患。 看來這叁皇子還有些秘密在身上,怡紅樓開店四年左右,來店叁年的姑娘從未聽過溟公子。 姑娘間關系雖有厚薄,但是不可能一點風聲沒有,那想必就是真的沒有聽聞過了。 可是現今也不能直接綁了老鴇,老鴇兩面叁刀,只怕臨陣做墻頭草。 改天得親自問一問這牡丹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