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這天，一家四口都很忙，黎明的微光才剛斬斷黑夜，便早早的起了床。

    劉春和李盈盈在廚房準備各式各樣的菜，李大兵和李浩浩負責貼對聯和拜山神。

    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從早響到晚，刺鼻的火藥味好似初春的大霧般籠罩著整座村子，就連以往那條無人問津、地上長滿青苔的小巷，如有也有幾個穿著新衣裳的孩童追逐嬉鬧。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愉悅的笑顏，那是數千年來悠久文化對國人的熏陶與渲染。

    隨著李浩浩將最后一道菜端到餐桌上，四人終于迎來了久違的年夜飯。

    看著一大桌子的菜，曾經那些好不容易熬過來的苦日子浮現于劉春的腦海中，她額頭上浮現出幾道魚尾紋，鬢角滋生出幾絲白發，感慨道：“還是現在日子好啊，以前我跟你爸，過年都吃不上一頓rou?！?/br>
    “什么時候？”李盈盈問道。

    “那時還沒有你?！?/br>
    “那有哥哥了嗎？”

    “那時浩浩還小，連路都還不會走呢?！?/br>
    恍惚間劉春想到了剛和李大兵結婚那會兒，那時她看他老實，連婚禮都沒有辦，二人就領了證。

    他們住著十來平的小房子，天天吃著白米飯和水煮青菜，日子過得可謂是相當煎熬。

    劉春至今還記得，有一天下著暴雨，雨水順著屋頂的縫隙滲進來，嘩啦啦的傾灑在地上，嚇得她趕緊拿來洗臉用的盆，將雨水接住?；秀遍g還有一只大老鼠，從墻角的洞里探出漆黑的腦袋，警惕的看了周遭兩眼后又快速的鉆入了床底下，不知道去向何方。

    “以前還和那老不死（爺爺奶奶）住的時候，有一天外面下雨了，漏到了屋里，我拿個盆接著，還有一只耗子從旁邊跑過去呢！”

    劉春將這件事說了出來，想以此告誡兄妹二人現在生活的來之不易。

    聽此，李盈盈眉頭微皺，眼神中升起幾絲膈應：“這能住人嗎？”

    她無法想象自己和老鼠住在一個屋檐下，甚至對方還有可能跟她有物理上的接觸。

    “怎么不能，當時浩浩還很小，一家叁口啊就擠在一張床上?！?/br>
    “那時哥哥多大？”李盈盈像是個好奇寶寶一樣，眨巴著個大眼睛問東問西的。

    一旁的李大兵靜靜的吃著飯，而李浩浩則在一旁認真的聽著劉春的“演講”。

    “那時浩浩才幾個月，去哪兒都要背著，就連去鎮上賣掃帚，都拿那個背帶背在背上，后來那背帶還拿來背過你呢！”

    “所以啊，現在的生活來之不易，有句話叫做，吃得苦中苦，叁年人上人?！眲⒋嚎聪蛄死钣屠詈坪?，苦笑著著說道，“要不是我和你爸一天天累死累活的，哪有現在的好日子啊?！?/br>
    “mama，是方為人上人?！?/br>
    劉春并沒有理會李盈盈的糾正，她又開始嘮叨了起來：“所以你和浩浩要好好讀書，我和你爸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虧，要不以前哪會過得這么苦?！?/br>
    劉春的一席話讓李浩浩有些好奇，于是他問道：“媽，在以前那個年代，相比于其他人家，我們家算過得不好的嗎，還是說只有我們家這樣?！?/br>
    提到這里，劉春便氣不打一處來，眼神中夾雜著幾絲幽怨，語重心長的對著兄妹二人說道：“其他家還有爺爺奶奶幫襯呢，不說拿點錢，至少幫忙帶帶孩子吧，但自從嫁過來，一塊瓦片一只筷子都沒得過，就連房子也只讓住幾年，我和你爸相當于白手起家了?！?/br>
    “所以你和盈兒要好好學習，不蒸饅頭爭口氣，以后讓那老不死的好好看看?！?/br>
    劉春一邊說一邊凝重的看向李浩浩。于她而言，李盈盈是早晚要嫁出去的，而李浩浩則是她和李大兵的希望，也是他們李家的希望。

    “我會的，mama?！崩詈坪乒郧傻拇鸬?。

    見此，李盈盈也學著李浩浩的樣子，笑意盈盈的說道：“我也會的，mama?！?/br>
    看到李盈盈如此可愛的模樣，李浩浩不自覺的摸了摸她的頭。

    這姑且在兄妹合理范圍內，于是劉春并沒有多說什么。

    “看到你和浩浩一天天的長大，我和你爸也沒以前那么cao心了，再過幾年，等供浩浩讀完大學，有了工作，我和你爸就可以享享清福了?！眲⒋洪_心的看著兄妹二人，語氣中滿是平凡的幸福。

    “那我呢？”李盈盈不滿的說道，她也想考高中，然后考大學，但貌似劉春并不看好她。

    “你啊，能讀就供你讀，不能讀到時候給你物色個近點的好人家嫁過去，媽也就放心了?！?/br>
    看似普通且平凡的一句話，出現在了普通且平凡的家庭里，卻給兄妹二人的靈魂來了一記重擊。

    李盈盈偷偷的看了一眼李浩浩，李浩浩則抬頭看向了灰蒙蒙的窗外。

    “這些事還太早了，現在盈兒還小呢?！比岷偷穆曇魪睦詈坪频淖炖镲w出，他依然靜靜的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對，你們兩個現在就好好讀書，其它的不要多想?！眲⒋阂琅f滿臉開心。

    可她的開心卻與兄妹二人內心的悲痛形成了鮮明對比。

    對于兄妹二人而言，就好像自己只能看著自己所愛之人與他人結為伴侶一樣，自己還得故作輕松、祝福之態。

    這一切的一切簡直不要太過滑稽了。李浩浩不禁如此想到。關于這份禁忌的愛戀，他已經思考過了無數次，想過無數種可能，可他始終看不到一點希望。

    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被剝奪政治權利終身的死刑犯，只能靜靜的等待著生命的終結。而作為唯一的一絲慰籍，他只能盡可能的享受著世人對將死之人臨終時的寬容，而這寬容便是如今與李盈盈在一起的時光。

    直到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響起，李浩浩才逃離了這個地方。

    來到了約定好的地方，看著正叼著煙的叁人，久違的再會總算讓李浩浩露出一絲微笑。

    “來一根不？”嘉豪調侃道，他知道李浩浩不抽煙的，但好久不見感情難免會生疏，總得開開玩笑活躍氣氛。

    李浩浩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于是擺了擺手，笑著道：“天天抽，當心陽痿啊?！?/br>
    見此，一旁的佳興問道：“誰說的？”

    “逗你玩的，還真信了?！?/br>
    說罷，嘉豪和李浩浩捂著臉笑了起來，二人才知道是在騙他們。

    “好啊浩浩，還學壞了是吧?！?/br>
    “哪兒學壞了，我不一直都這樣嗎？”

    ......

    四人一邊聊一邊騎著電動車來到了鎮上的一家燒烤攤上，點了一些酒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