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DTM-4:鎧甲與面具
吃過午飯后,還未走出火鍋店,二人便看見窗外那好似要壓垮天空的烏云。明明才下午四點不到,就宛若進入了傍晚時分。 總不能一直在火鍋店待著吧,于是段天目回頭看了看韓心璃,輕聲說道:“先趕快回去吧?!?/br> 說罷,只見他快速來到了路邊,準備打車。 他正尋思著應該去哪兒,可卻找不到歸處。先不說遠不遠的問題、他并不想回到那個空蕩蕩的家。 可除了那兒,他又不知道應該去哪兒。 回家、酒店、咖啡館。他一邊招手攔車一邊思考著,漫天的狂風將他的衣袖和頭發攪得些許凌亂,唯有雙眸之中的眼神依舊如曾經那般平和。 眼看著一輛出租車回應了他的手勢,正預靠往路邊。他知道自己得趕快決定去處了。 于是他帶著韓心璃來到了凱旋酒店,訂了兩間房。 他并不想帶著任何一個人去到他曾經的家,到時難免被問東問西的。 他更不想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從悲苦之中走出來的藝術家,他更寧愿作為一個普通人而活。 段天目正準備躺下休息,只見韓心璃敲開房門走了進來,她整個人毫不客氣的癱軟著、仰躺在床上抱怨道:“為什么要下雨啊?!?/br> “你有想去的地方嗎?”段天目坐在窗前的沙發上,靜靜的看著屋外愈發漆黑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但不想待在屋子里?!表n心璃翻了個身,將整張臉埋進了枕頭里。 她很清楚,就算和段天目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不可能發生什么。甚至這時候他會將界限劃得很清晰,無法越過一步。 與其如此,不如二人開開心心的去逛街、去玩耍呢。 只見韓心璃坐起了身,目光看向他,略帶些許嚴肅的問道:“天目,給我說實話,你是真想去上學嗎?” “為什么這么問?”段天目轉過身,也看著韓心璃。他并沒有急于作答,而是語氣平和的反問道。 “武哥他們一直對你挺好的,利潤也高,你也不像是有顧慮的人,沒理由就這樣收手了?!?/br> “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我想試試新生活,即便讓我干最輕松的活,拿最高的提成,我也覺得挺累的?!?/br> 段天目的語氣中夾雜著絲絲無奈,韓心璃自然能理解他口中的累。 準確來說像段天目這樣了無牽掛、孤身漂泊之人,做什么都覺得沒有意義,沒有意義自然就升不起動力。但即便沒有動力也得活著。 “學校生活好嗎?”韓心璃關切的問道。 在她眼里,段天目雖具備很優秀的待人處事之道,但性格上的孤僻冷漠大概率是不會主動去交朋友的。 段天目搖了搖頭:“一般吧?!彪S即無奈的笑了笑道:“中午跟我一起的那孩子還記得吧?!?/br> “嗯?!表n心璃是記得當時有這么一個人跟在段天目身旁來著,但沒太在意。 “我總覺得他跟我挺像的?!?/br> 說罷,段天目從內衣兜里摸出香煙和打火機,給自己點上。 紫藍色的煙霧好似他長期以來積壓的苦悶,隨著一呼一吸間眼神中的抑郁得到絲絲緩解。 韓心璃目光溫柔的看著他,笑著問道:“有多像呢?” 她很清楚,段天目如此評價一個人意味著什么,這證明他交到了朋友,至少他還是愿意去融入群體的。 韓心璃總是很擔心段天目的精神狀態,在她看來,他的內心就好似戰爭之后荒無人煙的廢墟,早已徹底崩潰,而他如今還能像正常人那樣生活簡直就是個奇跡。 對于韓心璃的關心,段天目內心總是有些無奈。在他看來除了死亡之外都不是什么大事,她顯得有些小題大做了。 即便如此,他還是耐心的回答:“就好像是另一個世界,過著正常生活的我一樣?!?/br> “你羨慕他嗎?”韓心璃問道,她猜出了他內心所想。 “羨慕?!焙唵味职殡S著煙霧從他的口中飛出。 “你應該嘗試著接納一下別人?!表n心璃的語氣中透露出絲絲委屈。 她總是覺得段天目將自己和整個世界隔絕開來,因此才會活得那么孤寂。 段天目不語,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在他開來,曾經自己最可憐、最無助的時候都一個人過來了,現在更沒有理由去將情感寄托于她(他)人身上了。 “其實學校生活也挺有趣的,雖然每天都要按時上課是累了點,但這些學生都挺單純的,你是不知道,他們都羞澀成什么樣,我們宿舍有個男生......” 段天目并不想將話題導向沉重的部分,傷口應該自己躲起來偷偷舔舐,而非將其暴露于他人眼下。 他總是不喜歡向別人提起自己的過往,他又總是被困在過往的牢籠里怎么也走不出來。 傷口結痂后化作身上的鎧甲,將他的整個靈魂困在其中。 那副看似堅不可摧的鎧甲之下,藏著的卻是一顆孤寂且破殘的靈魂。 在名為人生的這條道路上,每個人都難免的會摔上幾跤。我們總是會快速的爬起來,強忍著疼痛裝作輕松的樣子拍拍身上的塵土,告訴這周遭之人沒事。后來漸漸的跌倒得多了,即便周遭沒有人也會快速的爬起來,輕松的說句沒事。 人總是習慣將那些無法避免的委屈,委屈的咽到內心深處。我們誤以為這是歷經磨難后理應收獲的堅強,其實無非是佯裝堅強的面具長進了rou里,再也摘不下來后將其視作鎧甲罷了。 看似堅不可摧,其實一觸即碎。 宛若蝴蝶的破繭,即是新生,也是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