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歷十八
“哥哥待在我身邊就行,我有點害怕!” 一邊盡可能委屈的說,一邊又用力的往哥哥的懷里鉆。 “網上說這叫做月經,以后每個月都回來,肚子會疼、會冷,會影響心情,很多東西不能吃...” 這些當然并不是我內心真正的想法,但我清楚的知道那不可能會被哥哥認可,于是只能假裝將那股無言的委屈責怪于所謂的生理期上。 可情緒這種東西并不會適可而止,只會變本加厲。 不向哥哥傾訴還好,這一說之后只覺委屈宛若洪水般于內心泛濫,以勢不可擋之勇瞬息間將我吞入其中。 于是,眼前開始變得朦朧,有什么guntang的東西于臉頰滑過。 “我好...害怕,我不想...來月...經,今天白天...的時候肚子就很...難受了....” 一邊帶著兇猛的哭腔、一邊向著哥哥發泄內心的委屈。 但口訴之言是我正在內心所想嗎?答案是否定的。 我好害怕,我不想長大,我不想離開哥哥,我想一直待在哥哥身邊,一直和哥哥生活下去... 這才是我內心真正的想法,但又不能對眼前之人訴說。 這種感覺,真的好難受,好委屈... “不用怕,以后每個月哥哥都會陪在你身邊,哥哥不會離開你的...” 我知道,哥哥這是在安慰我,現實生活有太多不可抗力,可又有什么辦法呢?除了尋求哥哥的安慰,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 吃過晚飯,看著哥哥起身向著臥室走去,不由得問道:“哥哥要去睡了嗎?” “嗯!” “今天睡這么早?” “昨晚沒睡好!” “那我也一起!”說罷,起身正準備也跟上哥哥。 可哥哥接下來的話卻宛若晴天霹靂一樣擊打在我的胸膛。 “盈兒你現在已經不小了,以后一個人睡吧!” 眼前這個結果跟我之前猜測的逐漸吻合,我和哥哥早晚因為成長的原因從而走向各自的道路,一時間竟悲從中來。 “為什么,之前不也是...”可我始終不甘心,試圖做一下最后的掙扎。 可就當話說到一半時,視力宛若被不知名力量奪走,眼前瞬間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人是及其害怕黑暗的,或許這是自遠古時演化而來的刻在基因里的習性,我自然也不例外。 憑著之前的記憶,起身迅速來到哥哥的身旁,又宛若肌rou記憶般自然而然的握住哥哥的手。 一時間竟有些慶幸今晚的停電,或許能因此而和哥哥一起睡。 但同時,若是哥哥不同意的話今晚無疑是一個難熬之夜。 那么問題來了,答案會是哪一個呢?有些期待,又很是害怕,于是不安的出聲:“哥哥?!?/br> 我能微乎其微的感覺到哥哥的手傳來了些許的顫抖,但又不太清楚是不是錯覺。 “我送你回房間睡覺吧!” “不可以一起睡嗎?我怕黑!” “不可以,你已經不小了,要獨立一些!”哥哥的聲音透露出幾絲不可置疑的威嚴,一時間竟感覺有那么一點點的像爸爸。 黑暗中只感覺牽著的手將我慢慢的向著臥室拉去,宛若將我送入深淵。 沒有一點光亮的世界,無論是哪里,對于我而言都像是禁區一般的存在。 躺在床上,感應著哥哥正在給我蓋好被子,此時眼睛已然逐漸適應黑暗。 于是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不知為何眼淚于眼眶中打轉。 這到底是為什么呢?兄妹之間也會因為成長而漸行漸遠嗎? 憑什么我和哥哥之間如此的關系也會迫于這所謂的成長而分道揚鑣?我不理解,我不甘心,我無法接受。 可是!我卻無可奈何。 想不想分開并不是我一個人說的算,還得征詢哥哥的意見。 就像是談戀愛一樣,在不在一起得雙方都同意,而分開只需一方要求就行。 如此看來,更愛對方的一方不就從頭到尾都顯得那么孤苦伶仃嗎? 這是如此的可悲,上天是如此的不公。 忽然間感覺蓋在身上的被子不在那么那么溫暖,宛若深淵般將我包裹其中,臥室里的空氣不在那么清新熟悉,宛若吸入大量二氧化碳一樣讓人漸漸感到窒息。 趕忙起身穿上了件外套,來到了客廳,聽著外面這不算太大的雨聲,竟打開門走了出來,就這樣站在門口看著這雨景。 全是山和雨水,沒有一絲人為的光亮。這一切顯得那么祥和,那么親切。 就好像讓我也徹底成為了大自然的一部分,之后漸漸融入地球母親的環抱一般。 一時間這淋淋漓漓的雨聲竟變得悅耳起來,宛若鋼琴家指尖下彈奏出的樂譜。 可是外界的美好卻與我的內心形成了及其鮮明的對比,仿佛在嘲笑著我的可悲。 一個正在長大卻始終不想離開哥哥的meimei,這是多么的諷刺。 哪怕自己代入她人視角看來,也只會冷嘲熱諷罷了。 也就是說我目前所作所為就連自己也嗤之以鼻嗎? 難道我真的做錯了嗎?那么怎樣才是對的呢? 坦然的接受與哥哥漸行漸遠的人生?還是盡可能的追尋屬于自己的歸宿? 我做不到,光是想想便是如此的可怕! 與一個不是哥哥的人陌路相逢,然后再建立輔車相依的關系,最后一起風雨同舟的生活下去。 我無法接受身邊牽著自己的人不再是那個溫柔的哥哥,我更無法接受與其他人一起生活下去。 但是有一個無法忽視的問題。 哥哥早晚會結婚生子,我固然也不例外,說到底,我們早晚還是得分開。 兄妹這個身份注定了我們永遠無法在一起。 若我們不是兄妹,而是沒有血緣關系的鄰居就好了! 可若不是兄妹的話,我還會如此依戀哥哥嗎?答案顯而易見。 因為是兄妹才會如此依戀哥哥,又因為是兄妹才無法一直跟哥哥在一起。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死局,一個無法破解的死局,正如我永遠無法跳脫作為meimei這個身份一樣。這注定著我和哥哥的結局。 我承認,我開始有一點厭惡meimei這個身份了,開始有一點羨慕那些與哥哥毫無關系的陌生人了。 或許在與自己擦肩而過的路人中,在她們之中的某一個,便是未來與哥哥共度一生之人。而我,只能在身后默默看著她和哥哥牽著手的背影,甚至于在某些場合上,還得作為一個meimei從而祝福自己的哥哥走向更好的未來。 可是真到那時,我捫心自問能面帶微笑著說出祝福之語嗎?還是說光是看著哥哥走向沒有我的人生便會潸然淚下呢? “哥哥~”嘴唇下意識間張合吐出這兩個字。 “我在呢!” “啊~”突如其來的聲音不僅打斷了自己的思緒,更使我的意識瞬間陷入極度恐慌中,于是身體竟以一種及其別扭的姿勢向著相反的方向靠去。 “小心!”眼看著就要淋到雨,好在被哥哥拉住了。 趕忙將內心的波濤洶涌趕走,盡可能裝作若無其事的說道:“嚇我一跳,哥哥什么時候來的!” “剛剛,這么晚了還不睡嗎?” “睡不著!”哥哥的語氣雖顯得很是平靜,但卻精氣神十足,或許哥哥也睡不著,于是問道:“哥哥也睡不著嗎?” 若是跟哥哥一起睡,我就不會失眠了。 那哥哥呢?跟我一起睡還會睡不著嗎? “要不~”這個提議剛從心中冒出,便又想到之前哥哥那不容置疑的態度,我并不希望因為這個問題在跟哥哥爭執,我不想被哥哥討厭。如若建立在早晚都要分道揚鑣的前提下,我也希望至少能成為一個優秀的meimei。于是又趕忙說道:“算了!” 忽然間發現哥哥穿著的是T恤,便忙轉身向著哥哥的臥室走去,隨便拿了一件外套來給哥哥披上。 本來白天便已經淋過暴雨,若是現在還不注意防寒,或許還真有可能感冒。 “外面冷,哥哥穿短袖容易感冒的!” 看著哥哥穿著自己親手披上的外套,竟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是開心嗎?或許有一點。 是難過嗎?我無法評判。 但我想懂得關心哥哥的meimei姑且也算是一個成熟懂事的meimei吧。 不想長大又如何呢?希望一直躲在哥哥身后又如何呢? 這世間一切由不得我說了算,就算我們自己的人生也由不得我們說了算。 我們身不由己的被迫出生于這個世界上,又無可奈何的去做著自己鄙夷不屑的事,最后又溺死在后悔和遺憾的海洋里,從而結束這“平凡而幸?!钡囊簧?。 平不平凡姑且不論,但幸福是真的幸福嗎? 人類喜歡為自己的無能找借口,從而有了平凡這個詞。 人類接受不了自己的命途多舛,于是在苦難的荒漠中尋求花朵,歷經千辛萬苦后綻放了一朵刺旋花,一邊美名其曰稱它為“幸?!?,一邊自欺欺人的說著這便是“苦盡甘來”。 一個可悲的人生,只需要為他點亮那么一盞微弱的燈,這段人生便不在“可悲”! 這是如此的諷刺。 但這便是父母的人生,也是我們的人生。 我們終將窮極一生的去吃盡世間絕大多數的苦難,買一套房,成一個家,最后生一兩個孩子。然后看著孩子長大后也用一生去吃盡苦難,去成家生子,于是便點燃了那盞微弱的燈。 這是多么的諷刺,但這也是我們大多數人的一生。 我們是人,卻像牲畜一般活著。 我們理應走上自己喜歡的道路,我們理應活在欲望和幸福之中。 所以我不甘心,我不希望自己走上爸爸mama的人生,既然不能讓我開心幸福的活下去,那么我生下來是為了什么呢? 人活著就必須得受罪嗎?那么活著的意義是什么呢? 以其讓我一生都無可奈何的活下去,我寧愿死得坦坦蕩蕩。 所以,我必然不可能走上跟哥哥分道揚鑣的人生,我勢必要盡自己可能,竭盡全力的找到唯一那一條能跟哥哥相濡以沫的道路,在拼死去抓住它。 如若答案的盡頭不是哥哥,那么跟死有什么區別。 ... 恍惚間遠處一道極致的光亮將整個世界照亮,又于瞬息間黯淡下去。 緊接著轟隆隆的雷聲便響起,來不及待到大腦做出反應,潛意識便控制著身體像哥哥的懷里撲去。 “哥哥~我怕!” “別怕我在!” 感應到雙手環抱住我的哥哥,我只希望這一刻能停留在永恒的島嶼上,永遠的持續下去。 感受著這讓人不禁感到幸福的身軀,若是幾十年的自己也能這樣抱住哥哥,那么這一生或許便真的無憾了! 如此想著,眼淚竟不自覺般的滑落下來。 “怎么了?”或許是感應到了我在哭,哥哥那關切的聲音響起。 輕輕搖了搖頭,然后蹭著哥哥的胸膛以此擦拭臉頰。 我希望~能在哥哥的心臟中留下一滴眼淚。 “要回去了嗎?”哥哥的聲音再次響起。 “嗯!” 于是哥哥便牽起我的手,向著家中走去。 這一幕讓人甚是懷念,就像我曾無數次感傷的童年一樣。 “對不起,我只是覺得~”忽然間哥哥的聲音打破兩人間的寂靜。 我知道,哥哥不可能討厭我,更不會不喜歡一起睡。哥哥所做的這一切都只是為了我好。 于是趕忙出聲打斷哥哥的話:“沒事的,這不是哥哥的錯! 結果不變就行了。 倘若能有幸抓住那條跟哥哥一起白頭偕老的道路,那么途中無論歷經再多艱難險阻,無論有再多妖魔鬼怪,我就算是爬著,也勢必要咬著牙到達路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