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歷十三
“哥哥,你要開心,你要快樂!” 說罷,輕輕的吻在了對方的頭發上。 正如曾經自己傷心時對方吻在自己的額頭上一樣。 不知不覺間,只感覺越來越困。 一點也不想動,甚至來不及擦掉眼角的那讓人不舒服的淚痕。 只想閉上眼,什么也不做。 睡意宛如一只巨獸,張開嘴便將我吸入肚中。 或許今晚確實有些累壞了,無論是物理層面,還是心理層面。 就這樣、漸漸的、漸漸的,失去了意識。 … 坐在村口一塊干凈的石頭上,看著遠處公交站臺的方向。 明明已經不是第一次等哥哥回來了,但心里總是難免會興奮、會激動、會開心、會幸福。 宛如去游樂園前一天的孩子一樣。 但明明知道哥哥早晚都會回來,可還是有種度日如年的感覺。 明明每次很想在家待到時間差不多到了后再去村口,可心里總是想著萬一哥哥碰巧回來早了是不是就等不到了。于是在一陣陣的糾結中還是選擇了早來半小時。 畢竟在家也沒有事干,準確來說是想到哥哥今天要回來,那么除了等哥哥回來其它事都顯得那么的索然無味。 在去村口的路上,我會走得比平時慢一些,我想這樣會多消磨一些時間,那么相對的等待的時間便會少一些。 我并不喜歡等待,但若是最后能等到哥哥,那么我愿意等待。 來到老位置坐下,即便知道這個時間點哥哥才剛放學不久,還是忍不住看向公交站臺的方向。 沒有熟悉的身影,是預料之中的情況,但心里難免還是會感到些許失落。 于是為了打發時間,我會從樹上撤下一片葉子,數數上面的葉痕,又或者將其對折,看看能對折幾次。 有時候還會在葉子中間戳一個洞,然后透過這個洞去觀察周圍那早已看得熟爛的風景。 偶然也會蹲下身來,觀察一下腳下的螞蟻。 它們總是一副很忙的樣子,我所看見的螞蟻要么是在搬東西,要么就是在去搬東西的路上。 總覺得有些可憐,還有那么一點點像哥哥。 拋開我跟哥哥一起玩的時間,哥哥要么在學習、要么在做家務。 當然,偶爾也會看見惡心的畫面。 比如一只丑陋的毛毛蟲被一群螞蟻圍攻,然后螞蟻將其殺死后搬回巢xue。 它們搏斗的過程是很激烈的,一群螞蟻黏在毛毛蟲身上,毛毛蟲則劇烈的掙扎,身體在蜷縮與伸直之間快速切換著,宛如一個彈簧一樣在地上蹦來蹦去。 每當這時候自己都會蹲得稍微遠一些,深怕這毛毛蟲跳到我身上來。 而且毛毛蟲死后也并不是一副美觀的畫面,即便知道是剛死,可心理作用下還是感覺聞到了臭味,且表皮被螞蟻咬得面目全非,看上去還有一點點的恐怖以及反胃。 農村是有很多螞蟻的,記得在還沒有上學的時候,偶爾mama會很忙,且碰巧沒有動畫片看,就會來到家門前的不遠處看看蝴蝶。 記得有一次穿涼鞋發現腳有點癢,低頭看去發現是螞蟻爬到了自己的腳上,最后還是哥哥幫自己趕走的。 那時跟哥哥關系還沒有那么好,但哥哥還是貼心的告訴自己這些小螞蟻不會咬人,也沒有毒。 那次應該是自己第一次對螞蟻有了認知吧。 漸漸的,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己的情緒也在逐漸發生變化。 也許等待本身或許并不是一件浪漫的事。 于是漸漸的,這時間變得越來越煎熬,特別是每當哥哥回來晚的時候。 正常時間來說哥哥是6點左右回來。 若是哪一天因為什么事耽擱了,那么從6點開始往后的時間便異常的煎熬。 于是、從最初的興高采烈漸漸變成了急不可待、坐立難安。 在這之前,我并沒有意識到跟哥哥在一起的日子有多么的寶貴,只知道跟在對方身邊很開心很快樂。 后來,哥哥上了初中,自己變成了一個人。 每當早晨去上學時身旁在沒有人會牽起我的手都會感到一陣陣的失落。 每當中午放學時回到家中餐桌上只有自己一個人難免會有些寂寞。 每當下午放學后電視機前只有自己一個人難免有些感傷。 不知從何時起,內心漸漸涌現出了一股無力感。 這種感覺是什么時候出現的呢? 是哥哥開始上初中的時候嗎?還是說得知哥哥喜歡楊詩雨的時候呢?又或者說是與哥哥關系不好的那段時間里呢? 記不太清了,或許都有。 這種感覺很難受、很別扭,就像一只大手擺弄著自己的身體,控制著自己去做這做那、做一些自己并不喜歡也并不討厭的事。 就算你去反抗它,但卻發現自己的反抗宛若石沉大海,甚至濺不起半點的浪花。 這股深深的無力感無時無刻不充斥著全身。 這股感覺起源于何處呢?又因何而起呢? 我想不明白,我想若是哥哥的話能想明白。 我沒有哥哥那么聰明、也不像哥哥那樣懂得那么多知識。 但是,每當那抵足而眠的身影出現在路的前方時,那股無力感、以及內心的那份焦躁便宛若電光石火般瞬間消失殆盡。 此時的哥哥就像晨曦中的第一縷陽光,照亮了整個世界。 也許世人說得對,只有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我知道之前一起牽著手上下學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但至少此刻,我會好好珍惜與哥哥共度的時光。 “哥哥~哥哥~” 喊這么大聲以及已經跑這么快并非我的本意,這更像是本能驅使、更像是一種情不自禁。 “跑慢點,當心摔倒了!” 對方一邊喊著,一邊快步走過來,在自己即將快要靠近的時候哥哥會張開雙手,任由著自己撞進他的懷里。 我知道,我感覺得出來,哥哥總是覺得我太小題大做。 每周六都要在村口等著、每次都要邊喊邊跑著撲進懷里,無論春夏秋冬、無論嚴寒酷暑。 可是,在歷經了這失落、寂寞、感傷的6天后,唯獨迎來了這么一天能一起共度的時光。 我怎能不小題大做呢? 可今天,在自己跑到對方身前時,哥哥的身旁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個人影牽著哥哥的手,取代了自己曾經的位置。 隱隱中有一種感覺,她的名字應該叫做“楊詩雨”。 我仿佛被一道透明的屏障擋在了哥哥的身前,怎么也走不過去。 就這樣無力的看著哥哥牽起她的手。 哥哥看向了我,那眼神里充斥著失落與嫌棄。 “哥…” 張開口想要呼喊對方,但卻感覺嗓子發不出聲音。于是只能無力的看著這副畫面。 “盈兒我們要走了,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以后你自己要好好的!” 說罷,哥哥的身影便開始漸漸的虛化,然后消失不見。 不要,我不要離開哥哥。 內心如此想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宛如整個人被捆綁著扔進了大海,一點一點的下沉,直至看不見任何光亮。 ... “??!” 瞬間睜開眼從睡夢中醒來,映入眼簾便是那副熟悉的五官。 眼前之人是如此的真實,不似夢里那般虛幻。 “還好~還好~” 一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一邊不由得說出了聲。 還好那一幕只是個夢。 人在夢里意識是被弱化的,自然對事物的感傷沒那么強烈。 可如今就算想起來,始終還是心有余悸,那惶惶不安和不寒而栗之感宛如附骨之蛆般纏繞著自己。 這個夢是如此的荒誕不經,如此的不切實際。 那個如此疼愛自己的哥哥、那個如此寵溺自己的哥哥,怎么可能會因為一個外人而離開自己呢? 怎么可能呢? 一邊輕輕的拍著自己的胸脯安慰自己,一邊回過神來看向了哥哥的臉。 伸出手,輕輕擦了擦對方眼角殘留的淚痕,一時間才想起昨晚發生的事來,于是又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痕。 到底會是什么原因呢?竟讓哥哥成這個樣子。 就在此般思索之際,只見眼前之人睜開了雙眼,頓時那雙明亮且沉悶的瞳孔映入眼簾,好似還殘留著昨夜痛苦的哀嚎。 一時間被這雙瞳孔所感染,竟悲從中來,強烈如大山般的難受瞬間壓上全身,唯留那道道的心疼之意于風中凌亂。 “哥哥你怎么了!” 并沒有讓大腦去組織語言,也沒有特意去控制情緒,而是宛如本能驅使般自然而然的說出了聲。 內心深處總有一股預感,若是自己于此退縮,逃回那獨屬于meimei的一畝叁分地,那么或許便會失去什么彌足珍貴之寶。 我也知道我或許并不該過問這些,我們終有一天會過上屬于自己的生活。 或是立業、或是成家,在這忙忙大千世界中,總有那么一條路是各屬于我們的。 而在我們雙方道路的交集中,也唯有那一去不復返的童年罷了。 而我想現在的哥哥,已經跳脫了那童年的界限。 所以,縱使知道這并不是我該問的,縱使這是越俎代庖之舉,我也還是要去做那無謂的垂死掙扎,盡可能將那童年延長、亦或是將它扭曲。 延長還是扭曲,我不在乎。 我只希望我們能攜手并肩、能志同道合、能相濡以沫、能風雨同舟的走下去。 風雨同舟嗎?說起來自己和哥哥自小便過得有那么些許的風霜雨雪。 而自己能如此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度過這所謂的童年,無非是哥哥在為自己遮風擋雨罷了。 哥哥將自己呵護著長大,然后自己又離開了哥哥走上那獨屬于自己的人生。 這種事情我段然不可能做到,我不想做如此昧良心之舉,更不想離開哥哥。 既然如此,那么不妨就順從自己的欲望,大膽的將這條路走下去,將這天走到黑。 “只是有些喝多了!” 哥哥的聲音傳入耳膜,一時間竟有些失落和悲傷。 這算是在敷衍嗎?是不信任自己?還是說覺得沒必要告訴自己? 所以哥哥這是已經開始走上了他自己的人生道路從而與我漸行漸遠嗎? 越想越有些黯然銷魂之感,于是趕忙停了下來,將視線聚焦在眼前之人身上。 “哥哥你昨晚叫了楊詩雨的名字!” 這么說并非無心之舉,這是我昨晚第一時間的猜測,同時也是內心懸著的一塊大石頭。 無論如何,我終將要去將它放下,哪怕結局是砸向自己。 “嗯!” 如此平淡的回答讓我一時間覺得有些虛幻,仿佛說出這句話的并不是哥哥而是他人,因為哥哥向來不會此般敷衍自己。 可待到大腦反應過來后,竟有些怒火中燒和萬念俱灰。 為什么要這么敷衍自己疼愛的親meimei呢?我這不是在關心她嗎? 果然如同自己猜測那般跟楊詩雨有關嗎?昨夜尚存的一絲半縷的僥幸心理頓時消散于世間。 憑什么?憑什么因為喜歡了一個外人而變得消極,在自己的meimei關心詢問時還要選擇敷衍? 難道那個外人還能比得過自己的親meimei嗎?難道在哥哥眼里她比自己好嗎? 我能感覺,自己的情緒逐漸走向失控的邊緣。 “你回答我,她就這么好嗎?” 待到自己大腦開始看清眼前之人的臉,猛然發現他已經是抬頭看著自己的狀態。 不知不覺間,自己竟跪坐了起來指著哥哥破口大罵。 頓時有些無地自容。 遙想曾經,正是眼前之人用他那高大偉岸的身軀一次次的呵護著自己長大。 但那所謂的高發偉岸無非是自己覺得罷了,曾經的哥哥不也同樣是個年幼孩童嗎? 面對這樣一個對自己寵愛有加、與自己血脈相連之人,竟恬不知恥的裝起了年長者訓斥著它。 又或許,這些長篇大論的理由無非是想給自己找個借口,以此掩飾那背后隱藏著的真相。 也許,我只不過是害怕被哥哥討厭后無法親近哥哥罷了。 一時間竟彎下腰,放下了手,有些愧疚且害怕的看著哥哥。 眼看著哥哥臉上逐漸透露出百感交集之色,那雙眸中也映射出左右為難之情,內心開始變得有些恐慌和后悔。 我想這是哥哥開始有些討厭我了,我想或許我并不該問這些。 可就在此刻,讓我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突然間有什么東西貼到了自己的胸前,將自己抱住。 而這種溫暖且親切之感,我顯然是在熟悉不過了。 哥哥竟然抱住了我,我想我這是成功了,我想我賭對了。 “我不知道,但我就是很喜歡她!” 耳邊傳來哥哥的聲音,輕聲細語而又有些許的情凄意切。 同時不知為何,在聽到這句話時內心竟涌現出聲嘶力竭般的肝腸寸斷之感。 原來這個如此寵愛自己的哥哥、這個占據自己人生大半部分的哥哥,竟會喜歡上除自己以外的她人嗎? 原來這個陪伴自己一起長大,這個愛我勝過愛他自己的哥哥,很喜歡的人竟不是自己嗎? 頓時感覺自己宛如墜入冰窟般痛不欲生。 心臟好疼,身體好冷! 明明那個能消除自己一切負面情緒的哥哥正抱著自己,可自己卻還是會感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嗎? 我心有不甘,我憤憤不平,我想要知道關于這件事的一切,但我又害怕所謂的真相如同快刀般劃傷自己。 可無論如何,既然想要扭曲且延長這獨屬于我們的、獨屬于我們兩個人一起的人生道路,那么就必須跨越這所謂的界限,去往對方的身邊。 于是,懷著心如死灰般的心情說出了這句話:“告訴我好嗎?告訴我哥哥是怎么喜歡上她的,后來又怎么樣了?” ... 聽著哥哥講述著這屬于他的校園生活,一時間又有些羨慕、鼻頭又有些酸酸的。 像楊詩雨那般跟哥哥一個班、跟哥哥做同桌,是自己想都不敢想之事。 幻想了一下自己跟哥哥做同桌的場景: 上課會一起偷偷聊天,然后再某節很兇的老師課上,哥哥不跟我聊天以防被罵,然后我聽不進去課開始打起了瞌睡,而哥哥見狀又手肘輕輕的敲擊自己。 中午放學還可以一起去食堂吃飯,體育課上一起去小賣鋪,下午放學一起回家,晚上則抄著哥哥的作業。 光是想想,便是如此的幸福。 可是,偏偏這樣的生活竟有人不珍惜,于是有些生氣楊詩雨拒絕了哥哥,但更多的卻是那令人作嘔般的慶幸。 即便如此,還是無奈且心疼的對著哥哥說道:“哥哥你是不是傻,人家都拒絕你了,你還喜歡她干嘛?” 說完,便將哥哥抱住,伸出手,宛如曾經哥哥安慰自己那般安慰著哥哥。 縱使自己慶幸她不喜歡哥哥,可哥哥的傷心難過卻是貨真價實的,所以自己對哥哥的這份心疼也是貨真價實的。 但是??!哥哥! 為什么不能向重視她那樣去重視我呢?僅僅因為我是meimei嗎? “喜歡這玩意,并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這道聲音逐漸變得溫和,我能感覺到哥哥的情緒得到平復。 還好,或許哥哥并沒有自己想的那么喜歡她。 所以,我打算試探一下哥哥。 “哥哥其實我騙了你!” 一邊輕輕的說,一邊放開了懷中的哥哥,就這樣全神貫注的看著對方的眼睛。 哥哥你會作何感想呢?你能猜到的這么說的目的嗎? “其實我昨晚并沒有喊她的名字對吧!” 隨著這道聲音響起,內心的石頭頓時落地,慶幸它沒有砸到自己。 哥哥并沒有叫她的名字,我想這證明哥哥已經沒有那么喜歡她了。 而哥哥能猜得出來我騙了他什么,那么證明哥哥能明確他對楊詩雨的感情。 “是的!” 表面看似平靜,實則內心滿是慶幸和歡喜。 “從小看著你長大,你一撅屁股,哥哥便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或許是想活躍一下這已經沒那么壓抑的氣氛,哥哥如此說道。 一時間臉頰竟有些微微發燙,于是掩飾著說道:“哥哥你惡不惡心!” 不知為何,哥哥只是靜靜的看著我,眼里有些柔情似水,然后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頰。 一時間很是安心,很是幸福,同時又微微有種刺激和曖昧之感。 或許,我找到答案了! 縱使在那遙遠的未來里,我也希望著自己能陪伴在哥哥身旁。 于是,正顏厲色的看著對方說道:“哥哥你答應我!” 哥哥會怎么回答呢?竟有些坐立難安。 “答應什么?”哥哥同樣鄭重其事的看著自己說道。 “你先答應我!” “好,我答應你!” 哥哥那沒有一絲猶豫的回答,瞬間剝散了我內心深處那殘留著的最后一絲不安。 “以后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告訴我,即便我不能為哥哥做些什么,但我想至少能為哥哥負擔一些痛苦!” 我并不知道該怎么去回答,我想作為meimei的我若是大言不慚說著要為哥哥做些什么,那不現實。 但我至少我能成為哥哥傾訴情緒的對象,能成為永不背叛哥哥的后盾。 “嗯!” 沒有千言萬語,沒有長篇大論! 所謂的言語,已經不足以來表達我們對對方的愛和依戀了。 這~,便是我們的約定。 于是,情不自禁的抱住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