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七十四
一邊因為日復一日的學習而感到焦躁不安,一邊又因為歷經大起大落而變得泰然自若。 兩種截然不同的心境以我的身體作為戰場,于內心產生了激烈的交鋒,勢必與對方不死不休。 這是一場死戰,是與那頹廢過去的博弈,也是與曾經那個年少無知自己的了斷。 最終,如同探囊取物般輕而易舉的掐住過去那個頹廢的少年,慢慢奪取他的生機。 但這并不全是我的功勞,自從那晚開始,每周六meimei都會陪著我一起學習。 meimei總會拿著書待在我的身旁,她學習她的,我學習我的。 我們并不會跟對方多說一句,我們的無聲又勝過千言萬語。 僅僅因為我們身處對方左右,僅僅因為我們陪伴對方身旁,內心便會得到慰籍,心靈便會變得平和。 在這之前,日復一日的學習如同讓我伸出冰天雪地之境,而那枯燥和煩悶宛若零下幾十度的低溫一樣包裹我的全身。 此情此景之下,唯獨全靠那歷經大起大落之后的泰然自若撐著。 而meimei,宛若一簇烈火般為我帶來溫暖,慢慢將那低溫驅逐,理性才得以了斷那不堪回首的過去。 最終平衡被打破,最終自己才得以勝出。 一切過往,皆為云煙。 所謂過去,皆為浮云。 ... “浩浩,真不要mama陪你去嗎?” 我背著書包站在門口,隔著門框看向了房里的mama,輕輕的笑著說道:“放心吧,mama!” “不要有太大的壓力,放輕松一點!”爸爸平靜的安慰到。 但mama始終不放心,雙手握住我的右手,食指輕輕的撫摸著我的手背:“做題要仔細,認真檢查好在交卷…” 我能清晰的感受到mama手上那粗糙的老繭。 但并不覺得扎人,沒有這雙手,就沒有現在的自己。 “哥哥加油!” meimei站在mama的旁邊,擺出了一個鼓舞的手勢說到。 伸出手,摸了摸meimei的頭,輕輕的說道:“我會的!” “哥哥是最棒的,我相信哥哥!” meimei微微抬起頭,笑意盈盈的看著我的眼睛說道。 說實話,mama的鼓勵會給我一些壓力,因為mama的臉上永遠是那副擔憂的表情,仿佛自己真的只是在鼓勵對方。 與mama不同的是,meimei的鼓勵永遠是那種對自己充滿信心的,貌似在對方眼里,只是在闡述著一件即將水到渠成的事。 一正一負,最終meimei占了上風。 于是,自己便沒有那么緊張了。 今天是6月23日,明天開始便是為期兩天的中考。 中考是在市里,早上一來一回會很不方便,于是便打算在其周圍住兩天賓館。 “哥哥我送你!” 剛動身,meimei一邊說一邊跟了上來,然后像以前那樣,走在了我的左側,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 “哥哥是不是有點緊張!” meimei抬起頭,看向我的眼睛,笑著說道。 “是有一點,畢竟以前荒廢了一年半的時間,感覺就像是在臨時抱佛腳!” 我也看向了對方的眼睛,回答道。 “哥哥的手心都出汗了!” “記得以前小考出分的前一天,哥哥緊張得睡不著覺,還是我安慰哥哥的呢!” meimei那聲音顯得很是自豪,隱隱約約還能感覺到其中夾雜著幾絲開心。 “所以,這次也換我來安慰哥哥!” meimei停了下來,我也停了下來。 meimei松開了手,墊起了腳尖,用力的抱住我的身體,持續了幾秒鐘后再突然的松開。 “怎么樣?輕松點了嗎?”meimei笑著說道。 有時候我有些不理解,meimei在自己面前永遠都是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那并不是刻意裝出來的,而是實打實的發自內心的。 “嗯,好多了!” 一邊說,一邊低下頭,輕輕的吻在meimei的額頭上。 可以說這個動作完全就是下意識的,就連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這樣做。 直到之后才回過神來,這樣是不是有些不妥。 meimei會不會因此而討厭自己,會不會覺得自己有些惡心。 于是趕忙將目光落在了對方的臉上。 對方貌似愣住了,過了一小會兒后才反應過來。 然后往后退了一小步,說道:“話說哥哥東西都帶齊了嗎?” 對方貌似有些臉紅,不過走在這烈日底下,倒也正常。 “啊~我看看,身份證,筆,雨傘,都帶了!” 一邊說一邊又打開書包檢查了一遍。 來到公交車站臺,我和meimei靜靜的等在這兒。 看著路的盡頭,公交車遲遲沒有來。 明明明天才考試,可如今卻感到莫名的緊張。 “哥哥,你還記得小考前我說過的話嗎?” meimei突然開口打斷了我的焦躁。 “不記得了,都過去多久啦?” 即便如此,我還是盡可能裝作冷靜的和meimei交談。 “就算哥哥考不上也沒關系,哥哥永遠是我哥哥!” 看著對方那寵溺的眼神,一時間貌似沒有那么緊張了。 “但哥哥還是考上了,所以這次哥哥也會成功的!” 不知不覺間,公交車來了。 “哥哥加油!”這是車門關閉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可能因為不是周五周六的原因,車上人并不多。 找了個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靜靜的看著外面的風景。 自那天上網被抓到以來,時間貌似過得很快。 那是一種跟假期不同的“快”。準確來說是很充實。 我不知道該怎么去形容這短而長的叁個月。 那仿佛是另一個人的人生,我只是寄存在了他的腦子里,靜靜的看著他做完一道道題、刷完一張張試卷。 看著他一遍又一遍的扼殺內心的焦躁,一次又一次的逼迫自己的精神。 他宛如一個無情的刷題機器,心無雜念、旁若無人的學習。 他忘記了很多東西,甚至有時候記不得自己的名字。 他強迫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遨游在知識的海洋,即便那海水一遍又一遍的淹沒他的頭頂,浸入他的肺腑,讓他無數次感到窒息。 即便如此,他還是堅持了下來。 真是不可思議,那個人居然是自己。 居然是曾經那個墮落著墜入泥潭深處的自己。 隔著車窗的玻璃,隱隱約約能看見鏡子里的自己。 那眉宇間多了幾分沉穩,那眼神中多了幾絲滄桑。 伸出手,摸向了玻璃。 鏡子里的那頭也摸向了自己。 我們意念合一,靜靜的看著對方。 難以想象,曾經那個叛逆的網癮少年居然會成長為如今的樣子。 在這之前,我不曾想過自己會因為如此的原因而迷途知返。 我甚至覺得自己會這樣一直墮落下去,直到那與生俱來的天賦漸漸的淹沒在歲月的長河里。 我曾踏足山巔,也曾墮入低谷,二者都讓我受益良多。 但老天爺不會讓你無償的享受每一段人生,二者都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與重點高中無緣,便是這段低谷旅程的車票。 你問我后悔嗎?我想是有一些的。 并不是每一段旅程都有其意義,就像并不是每一段感情都會有結果一樣。 但有人會反駁說,他們一定會教會你什么,一定會讓你懂得什么 我想這個觀點是錯的。 教會你的也許是教會之前才用得上,讓你懂得的也許也是懂得之前才用得上。 正如倘若我沒有迷上網吧、沒有喜歡上楊詩雨。 那么那個自己會比現在的自己強上十倍、百倍。 亦或者讓我以現在的心境回到過去,我必然不會迷上網吧,也不會喜歡楊詩雨。 大多數人對很多事的認知都來得太晚。 于是,才有了后悔藥這個詞的由來。 這世上有后悔、有藥,偏偏就是沒有后悔藥。 正如她也有愛,但愛的偏偏不是你。 我知道,人生的全部并不只是愛情,但一想到楊詩雨還是有些遺憾。 也許我要學會接受我愛的人不愛我,正如同那重點高中與我無緣一樣。 … 6月25號,早。 準考證是班主任給我們保管的,每場考試他都會提前半小時到達考場門口。 這兩天他不在像曾經那樣嚴厲,也不會再板著臉。 他會一臉開心的鼓舞著我們,即便你曾經是班級的倒數,曾經是他口中的極個別、老鼠屎、害群之馬,他也會宛如鄰家大哥哥一樣親切的面對著我們。 看著這一幕,有一種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感覺。 只不過這里的死指的是離別,再也不會重逢的離別。 自此過后,我們再也回不到曾經、再也無法以初中生的身份回到那間教室。 我向來很少會緬懷過去,我一直認為自己的過去總是充滿著腐爛發臭的人生。 無論是童年時他人那鄙夷的目光,還是初中時這一邊墮落腐朽一邊愛而不得的青春。 它們宛若執念化作的匪徒,拿著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逼迫著我往前走。 它們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我要趕快長大、要一直長大,直到有一天強大到能夠推翻這一切。 或許,我早就死了,死在了名為成長的道路上。 終有一天,那尸體會在路上發臭,然后化為皚皚白骨,被下一個對未來滿懷希望的少年發現。 當然,那少年不是我。 但也許,他早晚會成為我。 又或許,我還活著,活在夢想與現實碰撞的夾縫里。 終有一天,迷途者會走到盡頭,然后走出那個夾縫,面對那真正的、沒有參雜半點虛假的世界。 只是那時,迎接他的將會是那兒時心比天高的夢想,還是那讓人無能無力的現實。 我無從得知,但我還得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