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中間有一個月……”季清羽立刻發現了華點,隱晦地開口,卻也只說了前半句,后面的話不言而喻。 起碼有一個月是空白的。 這個月又發生過什么呢?馮爾摩斯能不能給點她能聽得懂的暗示呢? “你返回景城的機票?!瘪T成則也同樣隱晦地說,“不會是我訂的?!?/br> 季清羽聽懂了他的潛臺詞。當然不是他訂的,那是她自己在出發去南城前就訂好的經濟艙,他一看就不是會對女人摳門的那種死男人,所以,極有可能是五年前的那個她在四個晚上以后,按照原計劃返程且不告而別了。 她沒那么意外。 因為這的確是她會做得出的事,不然留下來做什么呢? “……” “我去洗個澡?!瘪T成則語調緩慢而低沉著打破了這死一般的沉寂氛圍。 “好好好!” 季清羽胡亂地抱著按摩儀一溜煙跑了。馮成則也就沒來得及提醒制止她,她把他的手機也帶走了,只好作罷。 來到客廳的季清羽再次被五年前的自己震撼到了。一夜情的嫌疑是洗清了,但是誰來救救她,她現在怎么也沒辦法將腦子里大寫加粗的“炮友轉正”這四個字甩出去! 如果對象不是馮成則,是別的人,她肯定更傾向于那空白的一個月,他是在豁出命地、瘋狂地追求她,然后她被他的誠心打動,接受他的告白,在8月20日這個晚上又一次情不自禁了。 但他是馮成則,她怎么想都覺得這個劇本不太可能呢。 就在她蹙眉思考時,手機自帶的鈴聲響起,她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他的手機被她劫持了。 這個電話她肯定是不能替他接的。 雖然他們現在是夫妻,但她跟他說白了只是處于摸索的階段,還沒到可以為對方接電話的關系。 可是她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洗完澡,貿然沖到臥室,要是看到了什么不該看的,豈不是很窘迫?思及此,她盯著手機屏幕,任由鈴聲響著——現代人的時間都很寶貴沒錯,但也不至于連十幾分鐘都等不了地球就會爆/炸。 誰尷尬,她都不能給自己制造尷尬。 十分鐘后。 馮成則一身清爽地出來叫她,她趕忙將手機雙手還給他,訥訥解釋:“真不是故意的。我以為是我的手機……” “沒事?!彼舆^,平和地說道。 “對了,剛才你有個電話,沒有保存號碼,我沒接?!?/br> 兩人一前一后往主臥走去,馮成則一邊用干毛巾擦頭發一邊看未接來電,似是隨口說道:“是我找的私家偵探,應該是我拜托他查的這五年的種種有了結果?!?/br> 季清羽回到床邊坐下,有些驚訝:“這么快嗎?” 這就是鈔能力嗎?短短幾天就能將一個人五年的生活軌跡都打探得一清二楚? 她以前看小說時就很納悶,霸總經常對助理秘書說“十分鐘我要這個人所有的資料”,那助理秘書是怎么辦到的呢?從哪里查呢?還是說他們有錢人有個一鍵查詢別人人生的系統? 現在想必她這個土狗也能漲漲見識了! “快?”馮成則未置可否,“還好?!?/br> “不是五天,是五年啊?!奔厩逵鹈佳蹚潖澋卮挡屎缙?,“你真的好厲害,這事如果讓我找人去辦,半個月可能都算快的呢,不,我連途徑都沒有?!苯涍^今天的這一出,她大概也明白他的顧慮,于是,她決定給他吃顆定心丸,輕快地補充,“無論這五年發生過什么,那也已經過去了?!?/br> 過去是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現在以及未來。 馮成則神色舒緩,微微頷首,在床的另一邊坐下,“我給他回個電?!?/br> 說完后,他直接撥出號碼,開的還是免提,當等待接通的前奏響起時,季清羽有些驚訝地看著他,他低聲回答:“你也一起聽,讓我轉述可能會有疏漏?!?/br> 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事,她也沒什么不能聽的。 他還省了一道轉述的程序。 季清羽開心地點了點頭,她喜歡他這樣說。 高昂的男聲從手機聽筒那頭傳來,“陳老板,晚上好啊,不好意思,這兩天才有空處理您的單子?!?/br> 陳? 季清羽偏頭偷看他,卻被他抓了個正著。眼神交匯,他不需要解釋,她也能懂他的顧慮。 “沒事?!彼麊?,“有結果了?” 季清羽也不由得屏氣凝神,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這通通話上,等著揭曉答案。馮成則看上去比她要淡然許多,但他們都等待著那頭偵探的答復。 “陳老板,是這樣的,您的單子是我助手接的,他是新手,剛入行沒多久,不太懂景城的規矩,我也是出差才回來的,所以想跟您好好聊一聊……”那頭開始絮絮叨叨。馮成則耐心聽了幾句后,沉聲,“價格問題我們可以直接談?!?/br> 季清羽忍俊不禁。 她纖細白皙的手沉陷在深灰色的被子里,色差明顯到都可以看到她手背薄而白的皮膚下的細血管。 手腕、胳膊,不堪一折。 馮成則失神幾秒,很快又恢復尋常。 “陳老板,您誤會了,真不是錢的事?!?/br> 偵探語氣無奈極了,咬咬牙,直白地說:“這事在景城沒人敢往里查,明面上能夠查到的東西早就被人抹了,馮家的那件事您以為沒人好奇?查不了,也查不到,想必您也猜得到是誰的手筆吧?” 季清羽猛地看向馮成則:“???” 馮成則僵住。 “您信不信,要是我接了這單,真要去查,不出半天,不,都不用三個小時,馮家那位就能接到消息,您說可怎么辦?我小本生意得罪不起?!眰商饺艘膊诲e,但說到底也怕惹上事,他自然也希望這位顧客能打消作死的念頭,否則被馮家揪住,順藤摸瓜到他這兒,可不就是無妄之災?到時候他找誰說理去?他頓了頓,繼續勸導,“您不是景城人吧?所以,很多事您可能不知情,當年婚禮上,他就在臺上對他太太說過一句話——” 一句話?什么話?? 季清羽豎起耳朵。 馮成則有些后悔開了免提。 直覺告訴他這話最好別聽,也別讓她知道,他及時冷靜地打斷,“好,我知道了,多謝,辛苦了?!?/br> 嗯?? 這是人干得出來的事嗎? 季清羽又是一口氣沒提上來,她下意識地揪住被子,頗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她還不知道!她還想聽??! 那頭的偵探倒是很滿意:“不客氣,只是陳老板,您交的這個定金嘛……” 馮成則只想盡快結束這通電話,“不用退了,是辛苦費?!?/br> 在偵探愉悅道晚安中,馮成則利落地掛了電話。他斂目,卻對這個結果并不是感到十分意外,從目前他們得到的消息也能推測出,當年鬧得很僵,以他的性子,他不會愿意看到家事成為談資,所以,他一定會死死地按下去,不讓任何人有可乘之機傷害他家人以及……他的妻子。 這很符合他的作風以及手段。 只是,也造成了現在窘迫的局面。畢竟他一次又一次向她保證過很快就能查到過去的種種,這也不是多難的事,又做了更愚蠢的決定,讓她聽了這通電話——幾分鐘前,他為什么要開免提? 季清羽在短暫的震驚后,心里都快笑翻天了。 哈哈哈哈哈哈! 他越是沉默不言,她就覺得越發好笑,沒有辦法,她笑點真的很低,低到離譜。 這會不會是胸有成竹、淡定從容的馮總馮成則頭一回這般尷尬? 誰也想不到,他想查的事情,被四五年前的他毫不客氣地冷冷阻止。 不行,她真的快憋不住了,趕忙轉過頭掩飾自己眼里的笑意,她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但她擔心他會誤解。她肩膀輕微地抽動著,馮成則目光一寸寸地輕移,深邃地注視著她,不再有一絲一毫的猶豫,他伸手關了這個房間里的總開關。 一瞬間,一室漆黑。 偷笑的季清羽錯愕地“啊”了一聲,一陣天旋地轉,他的氣息由上而下,嚴絲合縫地籠罩著她,無路可逃。 他的手掌托住了她的后腦,逐漸逼近。 她能感覺到,他灼熱卻又在克制著收斂的氣息,他們靠得很近很近??墒?,除了那只手,他又沒有真的觸碰到她。 “你說?!?/br> 他停頓了幾秒,低聲道:“你不反感?!?/br> 黑暗讓眼睛沒有用武之地,聽覺、嗅覺也更敏銳。季清羽忽地一怔,她知道他在等她的回答,其實她還不清楚五年前發生了什么,但她突然就明白了五年前的她為什么會跟馮成則有混亂的晚上,混亂的開始。 看似不可能會發生的事,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應該就像這一刻,這一秒,她根本無法自控,產生了一種渴望。 他的氣息很好聞。 他的聲線很低沉。 他的手掌帶著隱忍的控制力。 馮成則的底色是“可靠”,他不是危險而不確定的海域、懸崖、山峰,他永遠都給人一種踏實感,只要往他所在的方向跳,就一定會穩穩落地,不會受傷,也不會頭破血流,所以如果哪怕她有一秒被他蠱惑,她都會放任吧。 現在的季清羽,跟五年前在車上沖動的季清羽,仿若念頭跟心思終于匯合在同一頻道。 她們本就是同一個人。 她閉上了眼睛,憑著本能輕輕地湊了過去,鼻尖碰上他的鼻尖,輕觸,呼吸交纏,一道清淺,一道逐漸沉重,十幾秒后,她感覺自己夠得脖頸都快酸了時,不再為難自己,放松地往后一躺,安全落回在他寬大的手掌之中。 就是這樣的感覺。 平穩、牢靠。 還未來得及適應后腦壓著他腕骨的異物感,他強勢地覆了上來,含住她的唇瓣,撬開,唇舌相依。 一會兒她輕輕地勾著他,一會兒他舔咬她。 本就寂靜的屋子里,一點點聲響都無比地清晰。 這是他們的家,他們的臥室,他們過去纏綿過無數次的床。 他們同時掉進了陷阱中。 肺活量她跟他沒法比,略遜一籌,她快不能呼吸。纖弱的身軀很難承受他的壓制,她下意識胡亂地伸手,攀著他的肩膀,抓了抓,卻不是抗拒,他有所察覺,單手摟著她翻了個身,讓她伏著他的胸膛。 不知道親了多久。 可能是氧氣都被他搶走了,她暈暈乎乎的,不知今夕何夕,還以為這個吻結束時,他卻貼上了她的脖子,高挺鼻梁恰好抵住頸部動脈,感受著她急促的心率。 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但他的呼吸好像拂過了她的心臟,她腦內的一根弦斷了。 他是有意的。 能夠感受到脈搏還有心率的地方有哪些? 頸部、胸口、手腕……季清羽又被他托著背,躺回在床上,仰著頭,無助地沉陷在柔軟的枕頭里,大口大口地喘息,就像是擱淺在岸邊的一條魚,水分在一點點地蒸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