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馮成則替季清羽挑了瓶,色澤金黃而透亮,開蓋的那一瞬間,她都敏銳地嗅到了蜂蜜還有多種水果的甜蜜芬芳。 兩人回了主臥。 幾分鐘后,季清羽坐在床沿邊,馮成則端坐在床邊的沙發椅。 他不太愿意在清醒的情況下和她在一張床上。 馮成則又拿起杯子喝了口酒,冰冰涼涼的液體順著喉管到了胃部。 季清羽好奇地輕抿了幾口酒,酒精度數并不高,甚至細細品味,還能嘗到她很喜歡的混雜著堅果跟香草的味道。 酸甜苦辣四種滋味,她最喜歡的還是“甜”。 她舒展了眉頭,味蕾得到滿足,唇角翹起,眼睛明亮。馮成則前幾天就注意到了,她適應能力很強,好像無論把她放在什么樣的境地中,她都能苦中作樂。 她沒有覺得這是上帝之手在愚弄他們,將兩個完全不可能的人湊在一起。她當這是一次奇妙的探險,所以只在最開始的驚慌無措之后,她表現得比他更自在。 心里才升起這樣的想法。 下一秒,她好奇的目光從酒杯上挪開,停留在了他的臉上。她將心思都寫在了臉上,就連身體都無意識地朝著他前傾,纖細白皙的手撐在深藍色的被單上,微微沉陷,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等著他的“晚上再說”。 “……” 馮成則有些后悔向她透露望遠鏡的事。 這件事已經不需要再去證實,毫無疑問,望遠鏡是阿昱找人運來的,無論他們兄弟這幾年關系是好是壞,是親近還是生疏,是親人,還是仇人,阿昱也是馮家的人,人走茶涼這四個字在易升旗下的產業中就行不通、不可能。 餐廳經理是吃飽了撐的,去得罪阿昱? 這件事跟經理又有什么關系,完全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去摻和。 所以,有條件有能耐撤走望遠鏡的只有那么幾個人。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他也清楚,他的可能性最大。 分析清楚透徹以后,他就不想讓季清羽知道,除了讓他尷尬,讓她不自在以外,這事沒有任何的作用。 于是,對著季清羽炯炯的目光,他選擇主動避開。 季清羽傻眼了,愣住了,不可置信了…… 等等?? 他這是在不好意思嗎??? 她也不傻,結合他在餐廳包廂說的那件事。即便他刻意地、生硬地在回避,她大概也能猜到,也總算明白他晚餐時為什么臉上會偶爾閃過的微妙的惡心表情。 呃…… 望遠鏡究竟是不是馮昱為了給她浪漫驚喜運來的。 后來又是被誰挪走的。 它是一件追溯起來沒有任何意義的小事。運過來是馮昱的手筆又怎樣?這份感動、浪漫時隔五年才送到她面前,就像是精心制作的蛋糕放了五年一般,哪怕它保存完好,她也不可能去吃上一口。 撤走是馮成則的手筆又怎樣?那是他集團名下的酒店餐廳,他有權讓那兒所有讓他看不順眼的東西消失。 她的好奇心還沒那么重,接著很識趣地轉移話題,杯中的甜酒被她不知不覺地喝了大半,“這個挺好喝的,一點都不沖?!?/br> 酸味跟甜味平衡得恰到好處,以她二十二歲的味蕾來評價,比飛機上的桃紅香檳還要好喝。 甜絲絲的。 不過她還是想試試馮成則的酒,色澤看起來比她杯中的更誘人,尤其是里面還有沒化開的冰塊。 “還是想試試?”他問。 季清羽誠實地點了點頭,“沒喝過,有點好奇味道?!?/br> “行?!?/br> 他起身,出去了一趟,折返回來時,手里多了個裝有冰塊的杯子,另一只手則是一瓶洋酒,他并不是吝嗇,只是這酒有點烈,他成年后第一次碰時都很上頭,因此,他只倒了恰好一兩口的量。 他估計她這張嘴里也含不住多少。 是她的一兩口。 季清羽雙手接過,唇瓣貼著杯口,小幅度地仰頭,柔順的長發也滑至肩背,露出脆弱白皙的脖頸。 馮成則沒坐著,而是單手拎著酒瓶站在床邊。 他遮住了床頭閱讀燈的柔和光線。 季清羽入口只覺得烈,口感很復雜很刺激。她努力吞咽,沒有被嗆到,但仍然有些狼狽地抬眸看向馮成則,苦著臉說:“我確實喝不來……” 馮成則眼里閃過笑意,他摘下的眼鏡并沒有戴上,看著比白天時要溫和一些。 在一些事情上,男女都是心照不宣。即便白天醒來時很尷尬,但季清羽也不會主動提出分房睡,可能產生過念頭,但又會被掐滅,這就好比她在高一時不小心穿到了大二,哪怕上的并不是她的目標大學,她也不可能退學。 或許馮成則心里也是這樣想的。 畢竟他們結婚四年多,女兒馬上也快四歲,過去更不是有名無實的夫妻,現在還有各種利益牽絆。 十分鐘后。 重新刷過牙的兩個人躺在床上,正如季清羽猜測的那樣,馮成則也沒有要分床睡的想法。兩人都喝了酒,身體發熱,以往室內舒適的恒溫此刻溫度就有點高了,不過他們都直挺挺地躺著,誰都沒有主動下床去調低溫度。 季清羽將薄毯踢到床尾。 馮成則也沒有蓋被子。 兩人都在無聲地平復著呼吸,這就是身旁有個大活人的不便之處。季清羽無法忽視馮成則的存在,他的氣場太過強大,充斥著整間屋子,一整個白天都被她刻意忽略的細節,此刻全都一一在腦海中浮現,禁錮在她腰間的有力的手、寬闊的胸膛、鋒利流暢的下頜線條……她下意識地蜷了蜷手指,抓了下床單,在這寂靜的夜里,這輕微的聲響也被無限放大。 季清羽:“……” 她希望馮成則已經睡了。 然而—— “怎么了?”低沉的男聲從身側傳來。 “有點渴?!奔厩逵鸶纱嘧似饋?,抿了抿唇,輕聲道:“我去喝點水?!?/br> 她下床,踩進拖鞋里,摸著黑往門口走去。 馮成則探出手,正要為她開閱讀燈,想到什么,手又垂了下來。至少在這種時刻,他覺得屋子里黑一點看不清會對他比較好。 他也是受夠了這具身體。 哪怕是在躁動的青春期時都沒有這樣過。不知道她多久回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開燈。明明喝過酒后,身體也在逐漸升溫,他還是拉起被子,蓋住。 季清羽沒有睡前喝水的習慣。 她只在外面走了一圈,猶猶豫豫地回來。 開門的那一瞬,外面廊道的柔和光線照在主臥門口的深色地毯上,借著這么點光亮,她也看到了在床上的馮成則,他還是那樣的睡姿沒動,本來她還想著要不要將溫度調低一點,瞥見他蓋在身上的薄被,只好打消念頭。 她想開燈的,又怕打擾了他。 只好輕手輕腳走了進來,反手關上門,在躺上床時,她的心情平靜了很多,不過她無意識地想要離他遠一點,于半夢半醒間往床邊縮,在小腿抬起,卻沒有回在床墊上,而是差點落空時,她心下一驚,比起意識,身體更為迅速地往里滾。 直到撞到什么東西,她才徹底清醒過來。 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她被一只手臂迅速地摟著,身軀緊緊貼上了他的腰腹,宛如合二為一的拼圖,她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輕呼。 馮成則睜開眼眸,低頭看著她。 在這凌晨時分,其實房間里還是很暗很黑。 比起視覺,此刻更敏銳的是聽覺,以及感覺。 她感覺到他沒來得及收斂的強勢視線在她臉上逡巡,雖然他很快放開了她,還若無其事地翻了個身,在眼下這種情況下,有一方裝睡才是確保今夜平穩度過的唯一法子。 但是。 她依然有一種被他吻透了的錯覺。 第017章 季清羽難以置信自己竟然會產生這樣的錯覺。 更錯愕的是,她對于這樣的視線攻勢并不反感。從小到大,她總會收到來自各種人的打量,要多露骨就有多露骨,她從來都沒有習慣過,也永遠不可能會習慣,在高中時,她曾經偷偷喜歡過別班的男生,覺得他又帥又酷,然而長達兩個多月的暗戀史在他輕佻的目光流連于她的鎖骨到胸脯時結束。 即便是在黑暗中,馮成則的視線如有實質般,一寸一寸地在她臉上游移。 仿佛是他那寬大的手掌,在觸碰,在撫摸,拂過的肌膚都在發癢。 氣氛陡然沉寂。 季清羽動都不敢動了,她覺得尸體都不會比現在的她更僵硬。她很想開口解釋一下,可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樣,怎么也張不了嘴……不過話說回來,這件事也不能全賴在她身上吧? 非要論個是非對錯的話,她只認三分之一。 馮成則也有很大的問題。 他如果完全睡著沒有意識,那他可就太可怕了,誰不小心碰著他了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人撈進懷里,要是她沒叫出那一聲,他的手是想往哪兒放、哪兒摸? 他如果有一絲清醒的意識,那這故意占便宜的鍋怎么都甩不到她身上來! 只能說季清羽性格里最大的優點便是她很會調節情緒。 于凌晨時分,她在腦子里快速捋了一遍后,那點心理負擔也沒了。很快放輕呼吸,睡前喝的那杯酒發揮效果,她眼皮越來越重,再次陷入了睡夢中。 躺在她身側的馮成則過了許久,久到她的呼吸聲都變得均勻后,他才無奈地坐起身來,偏頭,借著那一點點微弱的月光,看著熟睡中的女人。 他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 生理上構造不同也就意味著,他比她更渴望,更難受,也更難平靜。 她還能繼續睡下半場,他做不到。 他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內心的悶燥,掀開薄被下床。走出主臥后,他來到廚房,開了冰箱,從里拿出瓶水,擰開瓶蓋,仰頭,喉結滾動,喝了小半瓶后,他靠著島臺,目光沉沉。 … 再次回到主臥的馮成則也想通了一些事。 如果季清羽不是他的妻子,只是女朋友的話,或許他還有抵抗身體習慣的理由跟立場。畢竟只是情侶關系,處得尷尬又沒有感情,是可以隨時叫停結束的,可偏偏他們是夫妻關系。 他對給別人當名義上的丈夫這種事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