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節
兩人來往的事情被何家長輩知道,家里的雙親很不愿意,將她狠狠打了一頓,又把她關在家里。 何翠云那時候只覺得天都塌了,她已經沒了清白,如果不嫁給吳志富,肯定會被以后的夫君嫌棄。而她又不敢跟家里人說實話。 就在這時間里,何家與馮家定了心事。 何翠云不敢說自己沒了清白,只說自己不嫁。為此,還絕食抗議。 但是家里的長輩鐵了心要讓她嫁給馮家,得知她絕食,沒有一個人心軟。何母更是撂下了話:如果她真的寧死也不嫁,那還是死了干凈。 好死不如賴活著。 何翠云只是想嫁給吳志富而已,并不是真的想死。眼看家里人不拿她的生死當一回事,她也只能認命。 那時候她就想著,如果新婚之夜被發現,她干脆死了算了。 而就在成親的頭一日,有許多人來給她添妝,就在這些人中,有人幫吳志富帶了口信。讓她安心嫁人。 何翠云卻從中聽出了一些其他的意思。 這個“安心嫁人”,指的應該是馮家不會發現她沒了清白。 果然,新婚當夜,新郎官喝得爛醉如泥,當天晚上什么都沒發生。何翠云扯爛了自己的喜服,又在身上掐了一些痕跡,還在床上弄了血,果真糊弄了過去。從來沒有碰過女人的男人絲毫都沒有懷疑她的清白。 沒多久,何翠云有了身孕。 然后順利生下來了孩子,在養孩子的那段時間,兩人偶爾也會見面。吳志富很是不甘心,經常說要和她光明正大做夫妻。 這人不分好賴,那是因為從來沒有見過好。何翠云在嫁給了馮父后,見識到了體貼的男人是什么樣子,對吳志富已經存了疏離之意。 只是,兩人在成親之前就親密過,這也算是何翠云落下的把柄。且吳志富此人膽大妄為,何翠云敢不理他,他就敢把兩人之間的事宣揚出去。 何翠云有夫有子,嫁人之后日子優渥,她不愿意改變自己的現狀,不愿意被眾人唾罵。所以,所以咱每次與吳志富私會都膽戰心驚,真怕被人發現,但她又不敢不去。 一晃就到了馮鐵柱八歲那年,吳志富受夠了偷偷摸摸,也是他發現何翠云身上料子越來越好,頭上的首飾越來越多。 于是,才有了馮父被算計到坐大牢的事。 在馮父被算計之前,何翠云根本就不知情。只是看吳志富意氣風發,一副一定能做夫妻的語氣,當時她以為吳志富吹牛,沒放在心上。直到傳來馮父殺人后被送進大牢的消息,她才想明白吳志富那話中的意思。 何翠云一時間只感覺天都塌了,她還大著膽子去了城里一趟,試圖花銀子救人。但是馮父殺人時那么多的人證,而被他砍傷的人又實在兇險。 用大人的話說,無論是誰先挑釁,那人受傷是事實,只要砍傷了人,就得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馮父再也沒能回來。 何翠云哭了幾天,但日子總得往下過。而這個時候,吳志富找上了門來,要和她做真夫妻,并且是入贅到馮家。 這種事情也有先例可循。 寡婦在男人走了之后,不愿意離開夫家,但一個女人養不起孩子,于是就找一個人進門幫家里干活,說是做夫妻,其實就是搭伙過日子。一般情況下,愿意入寡婦門子的都是活不下去了的光棍。 何翠云不太愿意,但馮父入獄是因為有人說她壞話,有人說她行為不檢,到處勾引男人……如果這時候鬧出吳志富和她早有茍且,說不定連她都要倒霉。 吳志富一力促成了此事。 然后就是這么多年。 這人呢,就怕對比。 吳志富與馮父完全沒有可比之處,就拿生孩子這件事情來說,何翠云生孩子傷了身,馮父是不計錢財的幫她調理,完了還主動喝了避子湯,哪怕因為這個藥馮父被人笑話是太監,他也不在乎。 而吳志富呢,讓她生了一個女兒還不夠,還想讓她生個兒子。結果一懷孕是雙胎,大夫都說了很是兇險,很可能會一尸三命。當時何翠云很害怕,都打了退堂鼓,想要讓大夫配落胎藥。 但是吳志富不允許,說大夫是故意嚇唬人,讓她安心生! 這哪里安得下心? 好在后來有驚無險,帶孩子的這些年,何翠云心里很清楚,多虧了大兒子在旁邊幫忙。否則,她根本不可能熬得過來。 這些年日子還行,雖然經常腰疼,姐弟三人也不太省心,時常氣得何翠云心肝痛,但到底沒有為錢財發過愁。 直到馮父出來……何翠云是真的想過與馮父將銀子算清楚,只要能分她一半,她就愿意帶著吳志富離開,四十多兩銀子,修房子整修院子都夠了,興許還能買上兩三畝地。足以讓他們一家五口安頓下來。 她像這些打算一說,吳志富一口回絕。表示他不想離開馮家院子,而馮家的這些地,他也要接收。 他去街上買了些藥粉給她,讓她抹在最上面的那只碗上。 何翠云不愿意,但也只有照辦……哪怕她知道這樣做不對,但還是心存僥幸。吳志富的話有幾分道理,馮父不一定愿意分她一半銀子。 如果不分,他們住哪兒?幾個孩子怎么辦? 但要是大著膽子拼一把,事情成了,他們一家人不用搬走,兩個孩子可以繼續讀書,地也只屬于他們……大不了,最后把地交到馮鐵柱手中。 結果,事情很不順,姓馮的沒有喝那碗酒。而她的處境也越來越差,在村里人面前丟盡了臉面,被公公婆婆針對,如今連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只能來租這個破院子住。 此時聽了女兒的問話,何翠云只想說,當年她是年少無知被騙了。 關于這些往事,何翠云從來就沒有跟別人提過,如今在女兒面前,她就更不想說了。 家和才能萬事興。如今吳志富躺在床上,要是讓兒女知道他當年的所作所為……倒不是說她想要在兒女面前維護吳志富的面子和威嚴,而是說了也顯得她自己蠢。 良久,何翠云才憋出一句:“這大概就是緣分吧?!?/br> 她受夠了這種貧窮的日子,做夢都想要回到馮家。 如果……如果吳志富不在人世,他們夫妻可能會破鏡重圓,到時,不光她能衣食無憂,女兒能得一份豐厚的嫁妝,雙胎也能繼續讀書。 越是這么想,何翠云越是意動。 吳俏麗理解不了這種緣分,以前她不太在乎自己的親爹是誰。 被寵著長大的孩子,想事情都比較天真?;蛘哒f,他們根本就不會把事情往深處想。也就是搬出了馮家,吳俏麗被擠得整宿整宿睡不著,天天都在啃那種剌嗓子的饃饃時,才總算明白了她和大哥之間的區別。 “娘,我要是去找大哥的話,他會不會收留我?等我走了,你就能陪著爹一起住?!?/br> 這院子只有兩間房,如今只能分男女住,母女倆睡一個屋,父子三人睡那個大屋。 “不會!”何翠云這些日子跑去求兒子的次數不少,一次都沒能得償所愿。對著她這個親娘,兒子都沒有什么好臉色。對著meimei,肯定也不會接納。 “你哥的心里只有他爹,但凡是讓他爹不高興的事,他都不會做?!?/br> 姐弟三人的存在,完全就是在提醒她對男人的不忠,提醒馮父就是個被人騙到團團轉的傻子。 “你不要去自取其辱。還有,看好你兩個弟弟,別讓他們去洛水村?!?/br> 吳俏麗心中一片茫然。 她感覺大哥很疼自己,但凡她開口相求,大部分的時候大哥都會滿足。就比如今年春,爹娘的意思是讓她去地里學著插秧。 不指望她干多少,先去學著。 吳俏麗到了地里,鼓起勇氣下了田,結果,還沒走兩步,就感覺到有東西在鉆腳后跟,她下意識抬起一看,手指那么長的一個螞蟥正緊緊貼著她的rou。 當時她嚇得魂飛魄散,說什么也不肯再次下田,于是,跑去求助了留在家里做飯的大哥。 請人干活是要留幫忙的讓吃飯的,并且飯菜還不能太差。 她是哭著說的,原本以為大哥只是安慰幾句,沒想到大哥當場就丟下了手里的活,跑去田里幫她插了幾排秧苗,還幫她在父親面前求情。 “萬一大哥愿意幫忙呢?” 何翠云無情地戳破她的幻想:“你想多了?!?/br> 她確實有想對吳志富動手,但是只敢想一想,她從來就不敢殺人。 吳志富搬到這個院子里頭,那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每天都很不高興,一想到外頭欠著的債,一想到曾經的那些友人對他的態度,他的心里就特別煩躁。 何翠云手頭沒有銀子,一日三餐吃得特別簡單。在吳家的時候還有咸菜吃,如今搬到這里,咸菜都沒有了。 她真的是做夢都想要重新嫁回馮家。 不管是嫁回馮家也好,嫁給旁人也罷,她如今是有夫之婦,就沒有嫁人的資格。 * 最近秋收,村里的各家都很忙。馮家卻一直過得比較悠閑。 李氏和馮父相處得越來越自然。 馮父深深覺得,李氏真的是個很好的女子,她人到中年,連個孩子都沒有,好可憐。 馮父已經后悔當年喝避子湯,不是他還想生孩子,而是覺得為了那樣一個女人斷掉自己生孩子的機會有些蠢。 于是,這一日馮父閑來無事,在鎮上閑逛路過醫館時,跑進去讓大夫把脈。 “當初我喝過絕子湯,這毒能不能解?” 大夫一臉驚奇:“你這都快四十了吧,還生呢?” 因為馮父當年提刀砍人轟動了整個鎮上,鎮上少有人不認識他。 馮父有些尷尬,伸手摸了摸鼻子:“我這把年紀,真把孩子生下來了,孩子也挺受罪。主要我不是什么大富大貴的人家,又不能給孩子留多少家業?!?/br> 他是真的這么想,只不過,想起解毒的時間與娶妻湊在了一起,落在旁人眼里,就是他想給現在的妻子生一個孩子。 反正大夫也是個外人,沒必要多加解釋。馮父說了一句后就不再提這件事,轉而問:“有辦法嗎?” 大夫點頭:“有點辦法,只不過,你當初喝的那藥很是霸道。不一定能保證你再生出孩子來?!?/br> “只要能解毒就行?!瘪T父大松一口氣。 而他不知道的是,這會兒何翠云正在大夫的后院……她是來給吳志富拿藥的,手頭的銀子不多,大夫一般也不愿意賒欠,但拗不過她的苦苦哀求,到底還是讓藥童帶著她去后面寫了一張借據。 她一手拿借據,一手提著兩包藥,剛剛走到門后面,就聽到了馮父的話。 這一瞬間,何翠云心里真的特別難受。 男人當初為了她,主動喝了避子湯。如今要為了另一個女人解這個毒,分明就是已經忘了她,轉而將其他的女人捧在了手心。 邊上藥童還在囑咐:“千萬不能吃五倍子,那藥和這里面的幾味藥相克,如果吃了會影響藥效,還對身體有害?!?/br> 何翠云出了醫館,站在路旁發呆許久,然后把手里提著的藥藏在了路旁一個巷子里,轉而去另一個醫館買了五倍子。 回到院子里,何翠云熬藥時,把五倍子也加了進去。 這世上許多藥材都相克,大多數放在一起吃了也不會有事。何翠云怕藥效不好,一鍋藥放了好幾個五倍子進去。 吳志富脾氣不好,最近也不愛喝藥,外頭天氣太熱,他在床上動彈不得,感覺渾身都臭了。 “打點水,幫我擦洗?!?/br> 何翠云熬好了藥,就聽到這話,當即應了一聲,她把廚房里的鍋洗干凈,又添了水進去,這才端著藥送到了吳志富面前。 她很心虛,又怕自己后悔,緊緊盯著那個碗。她甚至都想端著碗掉頭就走。 心里正亂著呢,吳志富出聲了:“你覺得我能好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