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節
“主子的東西,豈是那么好拿的?” 顧秋實笑了:“所以,最近這段時間你要小心一點,盡量不要落了單。魏府怕咱們兄妹去告狀,說不定會滅口。當然了,如果我們乖一點,他們多半也不會動手?!?/br> 畢竟,兩人如今可不是隨意可打殺的下人,而是正經的普通百姓。 普通百姓橫死街頭,衙門那邊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魏老爺好好的日子過著,如果不是被逼到絕處,都不會像這種狠手。 而且正如方才管事說的那樣,對于魏老爺而言,譚二兄妹倆的仇人是那母子幾人,以后應該不會再針對魏府。 三冬一刻也待不住,立刻就要收拾東西跟顧秋實回家。 回就回吧,三冬帶上了那兩個會武的丫鬟,至于照顧她起居的母女二人,就留在這里看著院子。 兄妹倆一起回家。 到家的時候,正是飯點,鋪子里客人很多,母子三人忙得腳不沾地。 顧秋實飛快上去幫忙,三冬也不閑著,她不愿意見外人,跑到廚房里幫著切菜配菜。 譚母看到女兒,又哭了一場。如果不是還要忙著炒菜,真的會丟下鍋鏟抱著女兒痛哭。 忙了半個時辰,總算是空閑下來。但這空閑也只是相對于方才的忙碌而言,此時可以稍微喘口氣,畢竟,客人走后,大堂里一片狼藉。這些全部都得收拾,還有客人留下來的碗盤碟子一個都沒洗。 譚母不炒菜了,握著女兒的手上下打量。 “挺好的,長大了?!?/br> 三冬撲進了母親懷里。 幺妹窩在旁邊洗碗,比起白皙的三冬,她又黑又瘦,頭發枯黃,只是容貌上有些相似,氣質完全不同。面對這個jiejie,幺妹真的只敢遠觀,都不好意思湊上前去打招呼。 三冬是自己不愿意見外人,并不是害怕。沒多久,就湊到了meimei那里說笑。譚大海和譚母也過去幫忙洗碗,一時間,后院中有說有笑。 顧秋實則是坐在前面的鋪子里。 哪怕過了飯點,說不定也會有客人來,前面沒人招呼著可不行。 他不太在乎這點生意,但是譚母在乎,她手頭緊張,還有四個兒女的婚事要cao辦,一個子兒都不愿意錯過。 等了半天,沒等來客人,反而等來了譚利民。 此時的譚利民垂頭喪氣的,進門看到是二二子,他臉色更差了幾分。 “你在這里做什么?” “做生意呀!”顧秋實上下打量,“你安頓好了那母子幾人?” 譚利民點點頭:“跟你娘商量一下,咱們家的人擠一擠,騰出兩間房來?!?/br> 真要是騰屋子,也不是騰不出來。 兄弟倆睡一間,姐妹倆睡一間。那兩間堆著雜物的房子收拾出來,就可以留給魏家幾人。 但是憑什么? “我才剛回來,哪兒做得了家里的主?你自己去找他們商量吧?!?/br> 譚利民之所以找上二兒子,就是因為他看出來這是母子幾人中最難纏的人,沒有之一。 他跟那母子幾人商量得再好,只要譚二不答應,那就什么都干不成。 “二子,我這個做爹的事對不起你。但我是你爹……” 顧秋實呵呵:“別讓那幾人進門,除非……你不怕他們受傷?!?/br> 言下之意,只要那幾人敢搬回來,他就會對其動手。 譚利民頓時就怒了:“這是我買的鋪子,我買的房子,是我的地盤。把老子逼急了,你們全部給我滾!” 顧秋實上下打量他:“你是一家之主沒錯,如果你不要臉面,確實可以趕我們離開。但是,如果你在趕我們離開之前受傷了,受了重傷,再也做不了家里的主,這家就應該交給大哥來當。你說是不是?” 譚利民瞪大了眼:“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顧秋實振振有詞,“誰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你看著是年輕,但萬一過門檻的時候腳沒踩穩摔了一跤,或者是夜里起來上茅房不小心掉到了茅坑里,也有可能這房頂的瓦掉下來剛好砸到你頭上……甚至更倒霉一點,喝口水都會被噎暈,這些都是可能會發生的事?!?/br> “你威脅老子?!弊T利民大怒,一巴掌拍在桌上,“你給我滾!” 他怒火沖天,氣得有些失了理智,嗓門特別高,引得路人都看了過來。 這么大的動靜,院子里的母子幾人自然聽到了,譚母早就不想忍這個男人了,兒女全部回家,都說為母則剛,這會兒她要是敢軟弱,幾個兒女絕對要被人欺負。她聽到那個男人又在耍威風,氣的起身就往外跑,跑到一半折返,去了廚房抓了一把菜刀。 她氣勢洶洶,但渾身都在發抖,聲音卻又沉又穩:“你又在嚎什么?想傷害二子先問過我。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只要我不死,你休想再賣掉幾個孩子?!?/br> 譚利民看著她這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女人從嫁給他起就特別乖順,如今居然膽子變得這樣大。他氣急敗壞大吼: “你拿刀來,是想做什么?有本事你砍我試試?” 譚母氣急,真的拿刀朝他猛撲過去。 第620章 賣身為奴 十九 譚母常年干活, 身上有幾分力氣。 但是,到底是敵不過一個大男人,譚利民伸手就要去推人, 還想奪刀反殺。 顧秋實見狀,撿起坐著的板凳砸了過去。 譚利民膝彎被砸,身子頓了頓,譚母站在氣頭上, 也想不到太多的事。狠狠一刀朝著他的肩膀劈下。 其實原本看的是胸口,是譚利民自己整個人往下跪,剛好將肩膀露了出來。 譚母這會兒怒火沖天, 用了很大力氣。這一刀劈出, 刀刃撞到骨頭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這刀是切菜用的,不算是特別快??车搅斯穷^后就頓住了。 譚母沒想到自己真的能傷著人,反應過來后, 嚇了一跳,連連后退好幾步。 譚利民從小是在蔣府長大, 那時候還有人伺候, 后來被攆出來, 沒多久就成親生子,雖然沒有專人伺候他起居,但他平時不干活, 長這么大,受傷還是當年從蔣府出來的時候挨的那幾巴掌。 這是他幾十年來第一次見血,當場險些沒痛暈過去。 顧秋實也往后退了一步:“我……我不是故意的?!?/br> 如果他不砸那個板凳出去,受傷的一定是譚母, 若是讓譚利民順利拿到了刀,譚母能不能保住命都不一定。 譚母嚇壞了, 可一見兒子也嚇著了,急忙上前安撫:“這不是你的錯。你當時只是下意識扔了板凳,誰知道就剛好砸到了他……二子,不怕??!” 地上的譚利民聽到妻子安慰兒子,險些氣得吐血,他被砍得血流成河,那邊動手的兩人卻只顧著互相安慰,也不說幫他請個大夫,是真不怕他血流而亡? 這世道還有沒有天理? 顧秋實一直盯著譚利民,見他憤恨地瞪了過來,振振有詞:“如果不是你要對我娘動手,我也不會沖你砸板凳?!?/br> 譚利民:“……” 他這會兒已經不想計較誰對誰錯,只想趕緊看上大夫,趕緊把這傷包扎好。 這也不是要害之處,但血再流一會兒,他這條小命也要交代了。 “大夫!” 譚母恍然:“對對對!” 恰在此時,院子里的幾人聽到外頭的動靜趕了過來,看到地上半邊肩膀都是血的譚利民時,紛紛呆住。 “大海,你去請個大夫?!?/br> 譚母這些年在家里,無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習慣了使喚大兒子,這會兒也是下意識讓大兒子跑一趟。 譚大海反應了過來,答應一聲就往外跑。 看他背影,特別急切。 但幾人都不知道的是,譚大海離開眾人視線后,立刻一瘸一拐,明明隔一條街就有醫館,他愣是走了一刻鐘才到。 大夫聽說肩膀受傷,流了不少血,立刻準備傷藥,還讓藥童趕了馬車。于是,譚大海也得以搭著馬車回來。 他下馬車時,也沒忘了自己腳受傷的事,一步一挪。 顧秋實瞬間就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立刻迎上前:“大哥,你受傷了?” 譚大海擺擺手:“剛才我太著急,跑得太快,一不小心就崴了腳。放心,不是什么大毛病?!?/br> 他一開始是沒反應過來,跑了幾步后想起父親給家里添的亂子,真的恨不得他就此流血而亡。當然了,這念頭只是一瞬,那是親爹,譚大海做不到見死不救。 回過頭又想,反正受傷的是肩膀,流血也不是太多。干脆請大夫遲一點,讓他多受點罪! 大夫蹲在地上給譚利民包扎,囑咐:“流了這么多的血,多吃點rou補一補。最近這段時間別干活,這條胳膊要吊著,睡覺的時候小心一些?!?/br> 譚利民都答應了下來。 譚母滿臉擔憂的站在旁邊,聞言急忙問:“大夫,這有沒有性命之憂?他不會就這么死了吧?前頭周家那個大娘,就是胳膊上受了傷,結果傷口太大,最后就因為那點傷整個人都沒了……” 大夫忙寬慰:“她那個是舍不得看大夫,自己找一些不知名的草藥亂包。傷口沒好之前都不能碰水,她偏偏不信。你們這不一樣,我包扎好了的,以后每天過來我幫忙換一次藥,傷口別碰水,這只胳膊別干活,不會有太大的問題?!?/br> 身為大夫,一般不會把病人的傷勢往輕了說。 既然大夫都說沒太大問題,那應該是真的不要緊。 譚母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大海,帶著幺妹一起,咱們趕緊去后院洗碗。二子,你和三妹在這兒守著?!?/br> 話音落下的同時,人已經鉆入了后院。 大夫已經在收拾藥箱。 這個時候,求診的人家就該主動送上診費。顧秋實看了一眼通往后院處還在晃動的簾子,瞬間明白,譚母的活兒并沒有那么急,之所以慌慌張張帶著一雙兒女去忙,就是不想付診費。 而他和三妹身份不同,兩人是被這個親生父親賣過一次的,說好聽點是為了給譚利民填窟窿,說難聽點,那是送一雙兒女去給他的姘頭發泄怨氣。 雖然后者還沒傳開,但只譚利民賣了一雙兒女這一件事,這已經回來的兒女不再孝順他,就說得過去。 大夫救死扶傷,也不是沒有遇到過不肯付診費的無賴,眼看幾人沒有動靜,他直接開口:“反正天天都要換藥,要不你們先給五天的藥費吧?咱們住得這么近,大家也都認識,診費就算了?!?/br> 譚利民不接話茬。 三冬不缺這點銀子,但她那么小就去了魏府,一晃十多年了,她就是再蠢,也看得懂幾分眉高眼低。還有,她這是一向朝哥哥看齊,娘帶著哥哥和meimei走了,二哥又不接話茬,她后知后覺也明白了其中關竅。 即便給得出這份銀子,她也不能給。 譚利民看到一雙兒女這樣的態度,心下氣急,也知道兄妹兩人對自己怨氣很深,便也不再強求他們付賬,問:“大夫,五日藥費是多少?” “我給你用的是上好的金創藥,只要你不沾水不干活,這傷口就不會爛。所以,這藥粉的價錢有點高,五日……你給一兩銀子吧?!?/br> 譚利民昨天晚上安頓好了母子幾人,天亮后就去借銀子了,他這么多年在外行走,倒也認識幾個交心的友人,先借到了十兩銀子,他覺得不太夠,于是把所有人都借了一遍。 這會兒他手里還有十七八兩,看著是很多,其實經不起母子幾人揮霍。不過,比起供養母子幾人,自然是他自己的傷更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