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節
顧秋實耽誤了好幾天沒有寫話本,回來后猛寫了三日。 三日后,縣試放榜,他果然榜上有名,還是頭名。 有楊承運十五歲考中秀才在先,眾人都覺得正常。他要是不去做賬房耽誤那幾年,興許還能更早考中。 榜上有名,那就是童生,一個多月后參加府試,那時再考中,就是秀才。 考中頭名,如無意外,一般都能得中秀才。 放榜那日,顧秋實特意去看了,不是他愛湊熱鬧,而是想陪一陪劉玉宜。 兩人站在人群后,沒有上前去擠,劉玉宜得知他考中,特別的興奮,整張臉激動得紅彤彤的,還是墊子腳尖往那邊瞧。 江六元也得中,名字在前排。其他的……顧秋實好多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這也不能怪他,薛斯年正經讀書那幾年,只在楊家附近找了個學堂,并不是現如今楊承運呆的這個。 而薛斯年那時的夫子都以啟蒙為主,同窗里能夠堅持到現在的本也沒幾人。 兩人往回走,劉玉宜很興奮的跟他說去吃一頓慶祝,忽然,顧秋實腳下一頓,側頭就看見了馬車里的江六元。 江六元這樣的身份,自然不愿意親自跑到人群里擠。 “薛兄,恭喜?!?/br> 別看薛斯年被他害得家破人亡,兩人真的不熟。 顧秋實拱手:“同喜?!?/br> 江六元目光又落在了帶著面紗的劉玉宜身上:“聽聞薛兄好事將近,這是要雙喜臨門,我的福氣,到底是不如薛兄?!?/br> 顧秋實不知道他這話你帶著幾分真,不過江六元的心上人和別人定了親是事實,大概是真的有點感傷。 與顧秋實而言,別說江六元只是嘴上感傷幾句,哪怕是江六元凄凄慘慘,他也不會心疼可憐他。當即笑道:“憑江公子的家世容貌才華,多的是姑娘愿意以身相許。江公子不用羨慕我?!?/br> 江六元不置可否。 顧秋實很快與他分別。 此人心思深沉,愣是沒幾個人知道他心悅林飛雁。 楊家夫妻特別歡喜。 劉舉人也很高興,他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如果不是先前把婚事定下,這會兒肯定有不少人去糾纏女婿。說不準,這頂好的婚事就會出變故。 讀書人對于科舉看得很重,依著劉舉人的意思,哪怕他想盡快完婚以免節外生枝,也還是希望等今年的鄉試,也就是秋天過后再給一雙新人辦婚事。 顧秋實不想等那么久。 有許多人家從定親到成親一般是四到六個月,若是快到兩個月以內,可能會惹人閑話。但他年前就定親了,四五月的時成親,那也定親半年多了。 等到九月,還有半年多呢。 “娘,我今年才八歲,剛考中秀才,今年的鄉試多半只是湊個人頭?;槠诙ㄔ谖逶路虐窈?,兒子這一個多月里認真點,到時抽個雙喜臨門?!?/br> 楊家夫妻也望子成龍,巴不得兒子一路往上考。但兩人也很現實,他們夫妻都不是什么特別聰明機靈的人,自然也不指望兒子有多能干。 “那就定在五月初八?!?/br> 楊氏早已為媒人要了幾個日子,五月就一個初八,再往后就是九月了。 顧秋實毫不掩飾自己對這門婚事的期待和歡喜,好多次想要親力親為,但因為他府試在即,又被攆回了房里。 楊承運原本是怕弟弟壓力太大,隨時等在旁邊準備湊過去做知心哥哥。結果看到弟弟幫母親攆,就忍不住想笑。 “二弟,你還是安心讀書吧。等考完了,婚期也到了?!?/br> 顧秋實嘆氣:“我該把婚期定到三月……” “想都不要想?!睏畛羞\無情的戳破他都奢望,“爹娘雖然沒多我們有多大的期許,也絕對不會允許你這時候胡鬧。三月成親,成親要耽誤好幾天,肯定會影響你考試?!?/br> 顧秋實其實也沒那么急,故意如此,就是想讓家里人知道他對劉玉宜的在意。 他對劉玉宜各種珍惜,表現得尊重,家里人對待劉玉宜的態度也會改變。 這日,何浩品成親。 林飛雁特意給顧秋實送了帖子,還請了學堂里所有的夫子和弟子。 沒有人會故意和林老大人為敵,所有人都去了,包括顧秋實。 顧秋實和學堂里的那些弟子一起坐一桌,他身邊的楊承運,另一邊是周思文。 周思文確實還在讀,不過,周舉人再嚴厲,恨不得讓他三更起半夜睡,他還是讀得狗屁不通。 顧秋實考中了童生,周家人對他的態度和以前完全不同。周家兄弟對他特別親熱,好像打架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般。 新人進門,該三拜九叩,但是拜高堂時,沒有看見何老爺。 顧秋實有些好奇,都用不著他問,邊上就有人低聲議論開了。 “聽說何老爺有個友人家里的東西丟了,他們讓他去配合問話。東西找不到,怕是回不來?!?/br> 何浩品好不容易娶到了心上人,但臉上的笑容實在僵硬,怎么看都像是在強顏歡笑。 高堂上坐著的何夫人,厚厚的脂粉都蓋不住她臉上的憔悴。笑也笑不出來,勉強行完了禮,母子倆都沒心思招待客人。 而這些客人都是林飛雁請的,她是京城來的姑娘,自從到了府城,舉止大膽,新婚之日揭了蓋頭,還端著一杯酒出來見客。 眾人驚訝,卻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倔強如周舉人,也沒有甩袖而去。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弟子們難得和夫子坐在一起喝酒,尤其劉舉人家就住在學堂隔壁,脾氣又不像周舉人那樣難以接近,府試和鄉試在即,好多弟子都指望他指點一二,紛紛湊過來敬酒。劉舉人推遲不掉,難免多喝了幾杯,出門時,整個人歪歪倒倒,全身靠在了顧秋實身上。 顧秋實把人扶著,正準備離開,剛剛到園子里,就聽到身后有人追出來。 “薛童生?!?/br> 特別疏離的稱呼,卻是個熟人喊的,顧秋實回過頭。 林飛雁仔仔細細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你有沒有什么話要對我說?” “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br> 聞言,林飛雁被酒熏紅了的臉變得煞白,往后退了一步:“你……” 顧秋實接話:“我是真心實意,希望林姑娘以后能和夫君兩情相悅,白頭偕老?!?/br> 沒有不甘,沒有怨恨,沒有舍不得。林飛雁終于相信,薛斯年跑去娶別人,并不是自卑于配不上她而胡亂定一門親事。而是真的不想娶她。 * 那天后,顧秋實再次閉門不出。 主要是林飛雁大喜之日,有一起去賀喜的弟子在回家路上不小心跌入了井中,發現人不在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等將人從井里撈出來,早已沒了氣息。 學堂里今年考中童生的有兩人,一人是江六元,另一人就是他。眼瞅著就要參加四月的府試,這人突然就沒了,其父母悲痛欲絕,想要細查,但查到最后卻只是意外。 又因為是林老大爺的孫女大喜……帖子雖然是林飛雁發的,可誰敢攀咬她? 顧秋實想出門,楊家夫妻都不讓。 另一邊,劉舉人也約束了自己女兒不許出門。 轉眼到了四月二十,府試開考,這一次考三場。顧秋實同樣考得輕松,就是運氣不太好,分到了臭號,不過,他并沒有受什么影響。 府試最后一日,顧秋實交卷出來時才中午,他也不著急回家,先去了劉家。 劉玉宜看見他,又是羞澀又是歡喜,聽說他才考完,就想去廚房給他做飯……廚娘今日告假,她那個丫鬟翠玉,做其他的事情特別麻利,就是做飯的手藝不好。 顧秋實也沒有干看著,主動跑去廚房燒火。 學堂里今日沒有課,劉舉人擔心女婿,在家坐不住,出去找友人喝酒了。還沒坐多久,聽說女婿回來了,他飛快跑回家,結果,一進門就看見……女婿在燒火。 劉舉人還是第一回看見這廚房干活的女婿,一時間有些驚奇。 “斯年,你怎么能進廚房?” 顧秋實反問:“怎么不能呢?我要是不會讀書,再不會燒火,那不是擎等著餓死?” 劉舉人一怔,又覺得這話很有道理。女婿不介意幫著女兒坐這些繁雜的家務事,對女兒是好事。 但是,他這個做爹的看見女兒使喚女婿燒火還不訓斥,這有點不合適。他輕咳了一聲,假裝自己沒看見:“考得如何?” “不知道,反正寫完了?!鳖櫱飳嵈鸬秒S意。 劉舉人有些著急,不過又一想,女婿做事向來靠譜,別看平時有點吊兒郎當,從來也沒有出過岔子。 “岳父,你去哪兒了?” 顧秋實早就改口,日子久了,劉舉人也已經習慣,隨口道:“去了陳秀才的家中喝酒?!?/br> 劉玉宜忍不住了:“不會又只有花生米吧?爹,喝酒之前先墊點兒東西,要不然肚子會疼!” “我知道?!眲⑴e人怕女兒繼續抓著這事不放,忙道:“剛剛我在陳秀才的家里,說起了那個何……家的事。據說丟東西的人姓姜,做生意的那個姜家,丟的東西還挺貴重,何浩品怕是不能再參加明白的縣試了?!?/br> 家中父親在大牢里,何浩品連考縣試的資格都沒有。 顧秋實垂下眼眸,心知這件事多半是江六元授意。 上輩子楊家就是這樣,所有人一個接一個的出事,看起來都是巧合,實則不然。 “都過去好幾天了,東西還沒找到嗎?” 劉舉人嘆氣:“找到了,說是在何家找見的。大牢里的何老爺死活不承認自己有偷東西,為這,還受了不少刑。我看,多半要扛不住了,等認了罪,何浩品也完了。他還挺有才氣,只要能堅持,肯定有功名?!?/br> 他知道女兒喜歡聽這些家長里短,往日里心疼女兒臉上有胎記不好出門,但凡遇上新鮮事,他都會認真聽了,回來說給女兒解悶。 劉玉宜果然被此事吸引了心神,不再揪著父親不吃飯就喝酒了,她扭頭看向了顧秋實,眼神里帶著詢問之意。 顧秋實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說。 關于姜世城算計楊承歡這件事,顧秋實跟她提過,倒不是說顧秋實不幫著楊承歡保密,而是他希望劉玉宜對姓姜的生出防備心,不要被算計了去。 并且,劉玉宜很有分寸,就比如方才,她知道姜世城不是個好東西,猜到這件事情很可能是何老爺被姜家算計,但卻沒有直接上出來。 只要一說,劉舉人難免就會詢問緣由,到時楊承歡身上的遭遇就瞞不住了。 這世道對女子很不公平,即便這件事情錯的是江六元和姜世城,但若是傳出,受影響的只有楊承歡。即便是鬧到公堂上,因為楊承歡沒有受到實際上的傷害,姜世城不會有多大的罪名。并且,姜世城聽江六元的吩咐,本就是有求于人,他多半不會供出幕后主使。 若跑去告狀,那就是殺敵一千,自損一萬。 劉舉人又被女兒絮叨了一通,端了碗面坐在顧秋實旁邊老實吃著:“斯年,其實我有點吃不下。你能不能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