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節
黎父試探著問:“會不會太貴?” 看著兒子衣食住行和舉手投足,他恍惚間覺得兒子是那些出身富貴的公子,夫子豈是那么好請的?村里那么多人,也就兒子跟著老童生學了幾個字,右邊周家想要送孫子去鎮上讀書,只是每天自己去學堂,一個月就得一錢銀子,這還不算孩子的吃喝拉撒和筆墨紙硯。把夫子請到家里,他都不敢想要花費多少銀子。 顧秋實沒回答,只道:“夫子請回來的價錢是定了的,但我們家有三個孩子,劃算?!?/br> 這么一想,確實挺劃算的。 文海有些坐不?。骸叭?,我們能去外面轉一轉嗎?” “明天帶你們去,順便去我的鋪子里瞧瞧?!?/br> 文秀也不太習慣:“三哥,你這有專門的廚娘,還有那么多的下人打掃院子,我做什么呀?” 顧秋實沉吟了下:“過幾天夫子到了,你跟他們一起讀書吧?!?/br> “我……我不想讀書?!蔽男愕拖骂^,“要不你讓我去鋪子里幫忙,我不會做生意,但我可以幫你打掃?!?/br> 顧秋實失笑:“不用急著做事,先歇幾天再說?!?/br> 翌日,他真就按昨天約定好的那樣,帶著一家子去街上轉悠,先是去酒樓里吃了早飯……就是那么巧,碰上了何睿。 何??匆娝?,冷哼了一聲。 第378章 富商的賬房女婿 十四 這也不是何睿的酒樓, 是一間以各種點心出名的酒樓,怎么還能碰上? 顧秋實瞅了何睿一眼,收回視線, 帶著一家子上樓。 黎家人村里過得很辛苦,包括文秀在內,所有的人都被曬得烏漆麻黑,配上身上的綢緞衣裳, 即便已經盡量和膚色搭配,看著還是不太搭。 讓人一瞧,就知道他們從小地方而來。 不過, 看見一群人上樓, 眾人都收起了輕視的目光。這家的點心味道很好,但價錢貴,一個籠子里放上三四個, 多來幾籠就要一兩銀子。這么一大群人,一頓不吃個十幾兩, 根本打不住。 黎父在兒子身邊, 察覺到了那個富貴老爺對自家兒子的敵意, 在路上時不敢問,到了雅間坐下后再忍不?。骸拔纳?,剛才那個老爺是誰?看見你就擺出那副臭臉, 你是不是搶他生意了?” 一家人已經到了城里,顧秋實也不再遮遮掩掩。 “那個是李清歡的親姑父,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爹。上次我們倆回來的路上吵了好多次架,后來我忙著做生意時發現了兩人之間的關系, 我沒忍著,直接把這事捅到了李清歡的親爹面前, 一家子鬧得不可開交。李老爺不許他們倆來往,還把他打了個半死。他看見我要是高高興興,我還害怕呢?!?/br> 黎父:“……” 這話中包含的信息太多了。 他也發現了,兒子在城里過的日子,真的很……波折。 瞧瞧,這碰上的都是些什么事? 一個姑娘和自己的親姑父暗中茍且,甚至還有了孩子,這……即便是在整個鎮上,都挑不出一個這種不要臉的姑娘。 偏偏這姑娘還被兒子給撞上,甚至娶進了門來,這簡直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邊上的其他人面色也一言難盡,心情都挺復雜的。不過,在伙計送上點心后,看著那一個個精致的小點,聞著香味,眾人都開始咽口水。 反正也沒外人,顧秋實讓他們敞開了吃,大人還能矜持些,三個孩子吃得頭都抬不起來。 一家子尤其喜歡吃甜食,顧秋實一想就明白了,鄉下貧窮,即便有糖那也是用來走禮,非得是生病或者是坐月子才能泡一點糖水喝。 顧秋實讓人上了不少點心,一家子吃到撐,實在吃不完了,黎父舍不得,正想一人多吃一個塞進肚子里,顧秋實急忙讓伙計撤下。 黎父以為不要了,忙道:“哎哎哎,我還要吃呢?!?/br> “爹,吃不完了,我們帶回去吃?!鳖櫱飳嵜ψ柚?。 聽到能夠帶走,老兩口這才放松。 填飽了肚子,黎父還想從兒子那里打聽一下這一頓花了多少銀子。 顧秋實沒說,這人才剛來,說實話怕嚇著他們。 黎父光看兒子神情就知道不便宜,他不依不饒,非要問個清楚。 顧秋實低聲說了個數。 黎父和邊氏倒吸一口涼氣。 “就這頓吃掉了十二兩?在鄉下都可以建一個宅子了?!边吺系芍鴥鹤?,“你個敗家子?!?/br> 顧秋實解釋:“我也不是天天這么吃,這樓我都沒來過,就是看你們從鄉下來,所以我才……” 黎府有點心酸,他從兒子的衣著打扮就能看出來,今年之前兒子都沒過上什么好日子,也就是最近開始做生意了,手頭才寬裕了些。 手頭一寬裕,就給家里買那么多東西,還把一家子都接到了城里來。他嘆了口氣,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都怪爹娘沒本事,拖累你了?!?/br> 顧秋實不知道他想到了哪兒去,道:“我帶你們去鋪子里看看?!?/br> 聽到這話,一家人都來了精神。 這可是他們在城里的安身立命之本,當然了,黎文山做生意能賺多少銀子那是他自己的事,和他們無關。但是,他們沒在城里做過事,說難聽點,連穿衣裳都穿不好,想要去別處找活干,基本沒戲。 他們只希望黎文山的生意做得大一點,生意好一點。如此,黎文山賺到的銀子多,他們也能跟著喝點湯。 從這里去顧秋實的鋪子沒有多遠,一家子走著過去,黎家人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繁華和熱鬧,一路上眼睛都不夠用了。黎父也尤其注意了一下各間鋪子里的情形,隔著老遠,忽然看到一家賣料子的鋪子生意特別好。不光是鋪子里擠滿了人,鋪子外還有人在排隊,里面出來一個,外面才放進去一個。 他伸手一指:“那生意也太好了,賣的是金子嗎?怎么那么多人喜歡?” 顧秋實笑了:“那賣的是料子,江南那邊新出的,城里的獨一份?!?/br> “嘖嘖,城里的日子確實不錯,可東西樣樣都貴,我看剛才那幾個丫鬟拿走的料子應該不便宜……也不知道我們剛才那一頓飯能換多少料子?!?/br> 顧秋實想了想:“大概能換三套衣裳?!?/br> 黎父:“……” 他想到什么,忽然扭頭打量兒子全身上下。 “你穿的這個料子,跟方才那丫鬟取走的差不多,是不是也在那里買的?” “爹眼神真好?!鳖櫱飳嵭χ淞艘痪?nbsp;,在老頭子生氣之前,忙道:“不過,我不是買的?!?/br> 邊氏變了臉色:“別人送的也不成啊,這送禮都講究有來有往,人家送了這么貴重的禮物,你還得太便宜了,以后大家還怎么來往?” 顧秋實看她急了,也不賣關子:“那就是我的鋪子?!?/br> 眾人:“……” 還是文海最先反應過來,在鋪子外往里瞅了半晌:“三哥,我能做什么?裁料子行不行?” 顧秋實提議:“我打算去郊外開一間染布坊,到時你去學一學,回頭做個工頭,既不累,工錢還高?!?/br> 文海一聽就知道是個好差事:“好啊,我一定好好干?!?/br> 顧秋實強調:“不過,在去之前,你得學認字,畢竟手底下管著人呢,誰來誰沒來,每天干了多少時辰,都得靠你記賬。光靠腦子記可不行,得按照你記下的賬目來發工錢?!?/br> 靠誰都不如靠自己,顧秋實固然可以養他們一輩子。但兄弟姐妹幾個都還年輕,又都是勤快人,絕對閑不住?;仡^天天關在家里,萬一關出幾個紈绔,養得他們貪得無厭,影響了兄妹之間的情分可不好。 文海瞬間覺得,自己學會了記賬,那才是貨真價實的管事,而不是靠著混日子拿工錢。 文秀立即道:“我也要學?!?/br> “好,都學!”顧秋實笑吟吟,“咱們家這么多人讀書,請夫子回來教,真的很劃算?!?/br> 鋪子里那么多的客人,擠都擠不過來,黎家人也不去湊這個熱鬧,一直往前逛,走到腳脖子酸了又掉頭,顧秋實想讓馬車來接,他們卻不肯。第一次見識這般繁華和熱鬧,都想多看一看。 又走到了早上用早點的茶樓外,顧秋實帶著他們去了另一間酒樓吃午飯。 就是那么寸,又碰上了何睿。 何睿身邊還陪著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病弱夫人,就那蒼白的面色和唇色,一眼就看出她病得厲害。顧秋實還發現,她應該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有了這個發現,顧秋實再看何睿,就覺得這人畜生不如。 李家的姑娘擁有豐厚的嫁妝,也不是非誰不可。何睿起了外心,完全可以跟妻子說清楚,大家好聚好散,他可倒好,直接沖人下毒。 何睿又看到了黎文山,深覺晦氣,他身上的傷到今日還在痛,若不是碰到黎文山的地點不合適,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住想要捶黎文山一頓的想法。 察覺到黎文山看過來的目光不太對,何睿呵斥:“你看什么?” “看你??!”顧秋實振振有詞,“這么不高興,你是見不得人嗎?也對,你臉皮厚,又不知廉恥,確實是見不得人,既如此,你別上街呀!” “豈有此理!”何睿大怒,一把推開身邊的妻子,掄著拳頭沖上去要打人。 顧秋實推開身邊的黎父,側身一避。他就站在樓梯上,何睿由上而下沖,這一拳揮了個空,他受不住力,整個人往下奔去。顧秋實卻還嫌不夠,抬腳一踹。 本來何睿能夠穩住身形,被這么一踹,控制不住地咚咚咚跑下樓,一腳踏空,摔了個大馬趴。富貴老爺很少受傷,本來傷就沒痊愈,這一下,半天都爬不起來。 這一切只發生在眨眼之間,李氏被夫君一推,剛穩住身形就看到人往底下摔去,當然了,她也沒有漏看自家夫君被踹了一腳,當即沉下了臉來:“這位年輕人,你是哪家的后生?怎么能打人呢?” 一張口,就在偏幫何睿。 但凡發現這邊動靜的人都能看見何睿先動手,顧秋實只是順勢踹了一腳而已。 “好叫夫人知道,我姓黎,之前是李老爺手底下的賬房先生之一?!?/br> 關于李清歡不顧身份,非要嫁一個鄉下來的小賬房這件事,最近已經沒有人提,但之前兩人成親時,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李氏身為親姑姑,不可能沒聽說過。聽到顧秋實自報家門,她臉色當場就變了。 “是你?” 她上下打量,長得確實俊,氣質也不錯,乍一看都不像是鄉下來的人。 這樣的人,確實足以讓侄女傾心。兩人成親沒幾天就各自分開,據說還是面前的人主動提出的。 憑什么呀? 一個鄉下小子,能夠得侄女傾心以待,不說好好接著這番潑天富貴,居然還敢負心? “黎文山是吧?看你這……不要臉的樣子。我侄女被你害得只能到莊子上反省,你卻帶著一家子招搖過世,清歡被你害得眾叛親離,難受得飯都吃不下,你心里就沒有任何一點愧疚嗎?” 黎父看面前女子這番華貴模樣,生怕兒子把人得罪了。聽她語氣不善,忙不迭解釋:“夫人誤會了,他們夫妻倆過不下去,不是我兒子的錯。而是李姑娘心里有人?!?/br> 對于這番話,李氏一個字都不相信。 清歡從小就得寵,那是要什么有什么,她非要嫁給一個鄉下窮小子,家里雖然生氣,可還是答應了。在這樣的情形下,說她心有所屬……李府連窮小子都忍了,難道還有什么男人比窮小子更不堪?更讓李府難以接受? “胡扯!” 顧秋實嘆息一聲:“何夫人,我也聽說過你常年臥病在床的消息,但是沒想到……你只是病了,又不是聾了瞎了,外頭的事怎么就一點都不知道呢?這么說吧,關于我和李姑娘的婚事解除之事,我拿到和離書的同時,還拿到了李老爺兩千兩銀票,現在我住的那個宅子,就是用那銀票買下的?!?/br> 李氏聽到這話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內情如何她根本就不清楚,或者說,她知道的一切都是別人想讓她知道的。 “那你告訴我實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