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節
媒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想來不是什么好事,大喜之日真是鬧出這種事, 會砸她的招牌。哪怕鬧出麻煩不關媒人的事……但是其他人不管這么多。他們只記得,她李大花做的媒沒成! 媒人是她賴以生存的飯碗,可不能眼睜睜看著有人把這碗給砸了。于是,她笑吟吟開口:“夫人, 您看……再耽擱就要誤了吉時,本來今兒為了等你們就拖了好久……” 云氏終于出聲, 打斷她道:“江何兩家之所以愿意等我們,那是因為這門婚事完全是我們出錢辦的。包括江煙兒的聘禮和嫁衣,還有嫁妝和迎親隊伍,甚至是一會兒送出來答謝賓客的飯菜,都是我們出的?!?/br> 賈奎文只覺頭皮發麻,立刻上前扯了一把妻子,壓低聲音道:“別亂說,你什么時候出這個錢了?這明明就是何家出的銀子?!?/br> 云氏似笑非笑:“何家一個瘸腿,一個有病,猴四是個名聲你比我清楚。他們家能辦出這么體面的喜事,還能拿二三十兩銀子做聘禮,鬼都不信!賈奎文,你不要拿我當傻子?!?/br> 她看向眾人,伸手一指地上的江煙兒:“大家都知道她是因為有了孩子才不得不嫁人,但是卻沒人知道,她肚子里這個孩子是我夫君的血脈?!?/br> 此言一出,一片嘩然! 村里人雖然嘴碎,偶爾也會無中生有,編造一些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傳得有鼻子有眼。但是,江煙兒做的這些事……眾人是編都不敢這么編。 江家慌了。 簡直是怕什么來什么,江大娘立刻上前一步,板著臉道:“東家夫人,我們一家人都很感激您這么多年以來對煙兒的照顧,但是,您不能因為煙兒做事不盡心就這么毀她名聲……” 事到如今,想要洗清孫女的名聲已經不可能,只希望最后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外人不清楚江煙兒腹中孩子是誰的血脈就行。 云氏呵呵,扭頭看向賈奎文:“當初你娶我的時候,承諾過此生對我一心一意,再不碰其他女人。但是你沒有做到,今兒我只問你,你是要她肚子里的孩子,還是要我?” 賈奎文有點慌,勉強扯出一抹笑:“夫人,人家的大喜日子,你不要在這里開玩笑?!?/br> “落胎藥我已經準備好了?!痹剖咸统隽艘粋€小小的黃紙包,“為了方便,我特意要了粉末,為此還多付了點錢。如果你還想做我云家的女婿,就讓她把這個藥粉吃下。如果你舍不得孩子,那就當我什么都沒說,就當我是胡言亂語,故意在這兒污蔑她,回頭你自己滾!” 多年夫妻,賈奎文明顯能夠感覺得到江煙兒有了身孕離開酒樓之后夫人對他的親密只是浮于表面,也不再信任他。 他還發現,此時的妻子很認真。 賈奎文清楚,自己接了這個藥包之后,就等于承認了和江煙兒有了茍且。但是,若是不接……他承受不起不接藥包的后果。 五十兩銀子,加上利錢七十兩,五日之后就是還銀的最后期限。如果還不起,他會被那些人追得無家可歸! 他必須要保留住云家女婿的身份,如此,就算五日之后還不起賬,那些人也是追到酒樓要賬。 賈奎文動作比腦子快,緩緩接過藥包。 眾人見狀,都和相熟的人使眼色。 而地上的江煙兒雖然戴著蓋頭,卻并不是一點都看不見。朦朦朧朧間看見賈奎文接過藥包,她滿眼不可置信,再不開口就要被灌藥了。 她很怕喝落胎藥,也怕死,她一把扯掉了蓋頭,霍然起身:“夫人,我只是你的伙計,不是賣身給你們家。你不能這么對我?!?/br> 云氏呵呵:“又不是我給你灌藥。不關我事,賈奎文不止一條路,他完全可以護著你?!?/br> 賈奎文已經上前一步:“煙兒,吃了它!” 江煙兒后退兩步,與他拉開距離:“我們什么關系都沒有,你憑什么讓我吃藥!” 賈奎文意有所指:“煙兒,事到如今,不要再掙扎了,你吃了這個藥,才不會后悔!” “我不要!”江煙兒推了他一把,“這是在我娘家,這么多的人都在,他們絕對不會允許你欺負我的?!?/br> 她不要吃這種玩意兒,當即扭頭看向自己的父親和弟弟,還有那些親近的堂兄弟:“我不知道他們夫妻發什么瘋,我都要嫁給我肚子里孩子的爹了,他們卻跑來灌藥……萬一我以后再也不能生,被夫家趕出來,他們又不負責!” 如果江煙兒肚子里的孩子真的與賈奎文無關的話,那確實不能眼睜睜看她喝這種藥。 立刻有幾個年輕人上前一步試圖阻止……賈奎文眼角余光瞥見他們的動作,心知江煙兒自己不愿意吃這個藥,他多半灌不進去。到那時,他只有被夫人趕出門。 他不能被趕出門! 賈奎文反應飛快,立刻就有了個主意,他搶在眾人之前,撲到了江煙兒身上,將人撲倒之后,沖著她的肚子狠踹了兩腳。 他是抱著一定要踹掉這個孩子的想法,因此下腳特別的重。 大河村的鄰居們都被嚇著了,紛紛往后退,因為退得太快,又因為外面的人非要往里擠,眾人摔作一團。 而此時的江煙兒已經蜷縮在地上,痛得抱著肚子打滾,身下很快就流出了一大片血跡。江母撲上前去,又看向眾人,連聲喊著大夫大夫。 “快來個人救我女兒啊……” 江大娘皺了皺眉,她最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鬧到現在,江家丟了大臉,以后在村里大概都抬不起頭。最要緊的是孫子,孫子的婚事肯定會因此受影響……到時哪個好人家愿意把閨女嫁到江家來? 她對孫女原先是恨鐵不成鋼,此時就特別厭煩,呵斥兒媳:“嚎什么?不就是摔了一跤而已,趕緊把人弄進門去?!?/br> 不要在在外面丟人現眼了。 孫女做了這種事,哪怕遮羞布破破爛爛,也必須扯上一層。 她再次強調:“大家伙兒稍等一等,煙兒就是摔著了,回去整理一下就出門子?!?/br> 說這句話時,她目光看向未來孫女婿,語帶試探之意:“阿四,麻煩你再耐心等一等?!?/br> 猴四也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么大,他之前拿了不少好處,那些銀子已經花掉了大半,讓他還,他也還不出來。 他下意識看向賈奎文。 而賈奎文也不知道要不要繼續這門婚事,扭頭看向妻子。 云氏從方才賈奎文推人,到江煙兒摔倒,到圍觀人摔著一團,始終都面色淡淡,她甚至沒有起身,老神在在坐椅子上,對上賈奎文詢問的目光,笑道:“看我做什么,既然紅封已給,咱們找張桌子坐了,等新人離開后吃席就是了!我們只是客人,不要太打擾主人家,說起來大家都不是外人,不要等主人家來招呼??禳c,我都餓了?!?/br> 言下之意,婚事還得繼續。 賈奎文心里痛得滴血,既是為江煙兒和那個孩子,也是為自己的荷包。 猴四那個混賬,最近在外頭很是張揚,今天在這里喝,明天在那里喝,天天都有酒局,全都是他請客,那些銀子多半已經花光了,想追都追不回來。 “好!” 江煙兒被扶進了的屋子,再出來時,是被人抬著的,身下滴答滴答流著鮮血,血滴落在泥地上,將地染成了黑色。 她臉被蓋頭擋著,眾人隱約能夠看見她眼睛閉著,手也是自然垂落,明顯昏迷不醒。 好慘! 顧秋實瞅一眼就收回了視線,他找了一個隱蔽的角落坐著等飯吃,沒多久,身邊擠過來一人,只看那暗紅色的衣料,他就知道是江母。 江母這身衣衫是新做的,料子特別好,算是村里的頭一份。 “是不是你?” 顧秋實看著她衣衫,在江母又要叫囂時,才緩緩道:“你這身衣衫挺好的,女婿的銀子花著是不是特別舒服?回頭……大概要還。因為賈奎文在外頭欠了幾十兩……” 聞言,江母想到什么,瞬間面色大變。 第250章 伙計 二十一 江母聽到賈奎文欠幾十兩, 簡直細思極恐。 這個幾十兩,也不知道是二十還是九十……江家迄今為止,攏共拿到的禮物連同聘禮, 加起來大概有四十兩左右。 她不想在張明朗面前露怯,可事關自家,到底還是忍不?。骸扒妨藥资??” 顧秋實想了想:“大幾十兩?!?/br> 江母面色難看無比:“欠多少跟我們沒關系,我這衣衫是何家給的聘禮買的, 跟姓賈的一點關系都沒有?!?/br> 顧秋實點點頭:“你愿意這么哄自己,也隨你高興。話說,我好餓, 你們家要開席了嗎?” 新人一送走, 確實要開席了。今兒的客人特別多,比預估的要多,準備的桌子不太夠, 村里人又張羅著去別家搬桌子。不過,這些跟酒樓眾人無關, 他們被讓到了一張大桌子上。 顧秋實本想躲在角落里和村里人坐, 還是被人找出來送去和酒樓眾人一起。 吃飯的時候, 賈奎文的臉色明顯不太對。 反而是云氏,一點兒都沒有自己毀了別人大喜的自覺,還點評著哪個菜好吃, 讓戴大廚跟著學學。 一頓飯吃完,有些客人已經散了。云氏也帶著眾人回去,看著天色還早,她又舍不得晚上的生意, 想讓眾人趕回去開門。 最近這些天,云氏在針對顧秋實, 基本上都讓他在外跑,除非廚房實在忙不過來,否則都不讓他進廚房。 而事實上,酒樓其他地方根本不缺人手。就算是缺,也隨時可以找人補上,顧秋實看得出來,云氏在為辭掉他做準備。 他也不是非要留下,回去的路上道:“我家里還有點事,想告假?!?/br> “去吧?!痹剖蠐屜冉釉?。 * 顧秋實回家后幫著張家夫妻燉rou,除了洗rou的時候累一點,燉rou這個活兒本身并不累,只需要朝灶中添合適的柴火就行。 值得一提的是,張家夫妻的鹵rou最近在鎮上聲名鵲起,不管是酒樓還是路旁的炒菜攤位上都推出了的鹵rou,當然了,只有少部分是問張家夫妻買的,但很明顯,只有是用了張家的鹵rou,生意都會好上一些。 猴四喜歡喝酒,張家的鹵rou在他們一群酒友的心里,是個不錯的下酒菜。 準備婚事的時候他也不知道江煙兒腹中孩子的身世會被人當面叫破,就沒想過從賈奎文那里拿過來的銀子要還……反正是別人出錢,酒席越好,何家的面子越大。 何家窮,一家三口都被人看不起。猴四想趁此機會讓人對自家另眼相待,酒席辦得特別好,光是張家鹵rou,他就買了幾十斤,并且還一桌就切上一斤多。 那邊新嫁娘一進門,這邊就開席了。不說昏迷不醒的新嫁娘讓人議論,就猴四辦了上好喜宴的消息傳開后,那有些不打算去的人家都登了門,原先打算一個人去的也帶上了妻兒,導致的結果就是,準備的桌數不夠。 裝好的菜每一盤都裝得特別多,勻一勻的話,還能勻出兩桌出來,但是那些菜已經端上桌了,總不能拿著盤子去客人坐著的桌子上勻菜吧? 何家夫妻一個瘸一個病,壓根不管事,于是,準備席面的管事娘子找到了猴四,問他怎么辦。 猴四能怎么辦? 好不容易撐起的面子,要是客人來了空肚子回去,往后幾十年,何家人都會被人笑話。 此時他有些心神不寧,就怕賈奎文問自己要錢……不過,又一想,反正已經還不出全部了,賈奎文就是逼死他,他也拿不出來。 那天底下是講王法的,賈奎文也不可能真的把他逼死。 反正手頭沒花完的這些很可能留不住,那還不如拿來給自己撐面子呢,想到此,猴四一揮手:“去買!” 關于家里辦喜事,準備的飯菜不太夠這種事經常發生,有些會過日子的人家,補上的菜色就不如先前的席面,能省一點是一點嘛。 愿意幫何家準備席面的管事娘子,本身也對何家抱有善意,否則也不會來cao心這些。眼看猴四不懂得這其中的關竅,大娘低聲道:“可以少買……” “不用!”猴四掏出了一把銀子塞到大娘手里,“后面的菜和前面一樣,進門都是客。讓后吃飯的人餓著肚子等,身為主家本來就挺不好意思的,要是菜色還差,那說不過去嘛!” 這話讓大娘有些意外,忍不住笑道:“果然,男人成親就懂事了,以后跟你媳婦好好過?!?/br> 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江煙兒那是過日子的人嗎? 賈奎文那邊一地雞毛,搞不好會開口要已經花掉了的銀子,這日子……多半是過不好了。 猴四不想多說,打發了大娘之后,很快趕回了新房。 落胎藥容易一死兩命,江煙兒被狠踹了兩腳,流了那么多的血,其實比吃了落胎藥更兇險??汕f不要鬧出人命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