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了一條腿，可我還有另一條腿不是么？就是費時間而已?！?/br>
    林長風笑了起來，他又不是走不了路，只是需要借力而已，這段時間因為身體的原因，大多時間都是在昏睡中度過的，偶爾醒的會早一點。

    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顧南城一離開他就犯困，等到睡醒了，外面的天黑了，顧南城也回來了。

    他曾經笑著調侃自己就像是特意等著顧南城一樣。

    “不會讓你等太久的?！?/br>
    顧南城每次都會這樣說。

    或許是林長風歪打誤撞幫顧南城抗下一劫的緣故，他留在顧南城的行宮的時間都快要比顧南城本人久了，之前也說過是否要回林府修養，卻被顧南城攔住。

    “萬一還有人要刺殺本殿下，沒了你，身邊可就沒有信得過的人了?！?/br>
    對方這樣說似乎沒什么道理，但林長風聽出來顧南城口中的挽留，于是沒戳破，留在了這里。

    就像是自愿被困在宮殿里一樣。

    “殿下今天的這身衣裳很新奇?！?/br>
    林長風看著顧南城袖口繡著的花紋是新的樣式，下意識的感慨了一句，但卻發現顧南城的身體不自覺的繃緊。

    “怎么了？殿下?！?/br>
    “是這衣裳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嗎？”

    “不，只是紋樣新奇，臣第一次看見而已?！?/br>
    皇城中的流行風氣總是一日一變的，多了幾個奇怪的圖樣也沒什么奇怪的，所以林長風才會覺得顧南城的反應有些大了。

    “是新做的，你要是喜歡，也讓人給你準備一件?！?/br>
    “不了，臣子怎么能和殿下用一樣的紋樣?！?/br>
    林長風婉拒了，用帕子擦干凈手，慢慢悠悠地剝起了蝦，蝦仁差不多堆滿了一小碟的時候，他把東西遞到了顧南城發面前。

    而顧南城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殿下不是最喜歡吃蝦了嗎？但又不喜歡弄臟手，大多時候都是臣代勞的?！?/br>
    “你一直如此嗎？”

    顧南城看著面前的那些蝦仁，突然想到他自己在現代活了這么久，雖然也是個大少爺，但也不至于被人伺候到這個時候。

    記載中的廢太子難道不是個性情溫和的人嗎，怎么會讓最親近的謀臣做這種事情。

    “自然，臣巴不得殿下的每件事都經手?！?/br>
    “為什么？”

    “因為，臣和殿下的緣分?！?/br>
    林長風笑了起來，似乎覺得顧南城怔仲的樣子很有趣。

    顧南城想起那廢太子墓中身份不明的殉葬者，后世也只知道那是一個男子的尸骨，而墓室中并未有其他人的記載，至今無人知道殉葬者的身份。

    會是他面前的青年嗎？

    “......林長風，要是哪天本殿死了，你會怎么樣？”

    “臣不知道?！绷珠L風笑著回答，“因為臣一定會走在殿下前頭?！?/br>
    “嗯？”

    “哪怕是用匕首自戕也好，服毒也罷，如果殿下要去黃泉，臣一定會先一步去探路的，所以殿下不必擔心這些?！?/br>
    “你為什么要做到這個地步？”

    顧南城不明白，林長風看上去幾乎是將一切都寄托在了那個失敗的廢太子身上。

    “......臣少時并不被重視，差一點連去學堂的資格都沒了，如果不是殿下選中臣，讓臣當了伴讀，臣如今怕是要到街上乞討為生?！?/br>
    “可你的父親不是——”

    歷史上，廢太子身邊的這位謀臣出身也算顯赫。

    “家世顯赫，也不代表每一個子女都能顯赫，是人都會有喜歡和不喜歡?！绷珠L風又抬手給顧南城盛了一碗湯放著，“只是臣不走運，是最不喜歡的那一個?！?/br>
    就像是再有本事的帝王也會不顧一切的想讓最愛的子嗣繼承皇位一樣，位高權重的臣子也會有最喜歡的孩子和最不喜歡的孩子。

    林長風恰好就是不喜歡到死了也不在意的那一類。

    父母之禍，殃及子女。

    “所以從殿下將臣要去做伴讀的那天起，臣就只是殿下的人?！?/br>
    面前的青年似乎不在意自己的過去，又或者林長風自始至終只在意顧南城一個人的人生，別的他都可以舍棄，包括他自己。

    該說他是重情義，還是太過冷情？

    “說到這個，臣前段時間做的夢好像也有些關系?！绷珠L風突然挑起了話頭，在顧南城緊張的眼神下默默說完下半句，“那算是個不壞不好的夢吧?！?/br>
    “臣走在了殿下的前頭，不過是病死的?！毕肫鹱约涸趬衾锘畹搅怂氖畾q，算起來也陪了顧南城二十多年，好像也是挺好的，“不知道也沒有拖累了夢中的殿下?！?/br>
    “病死的......？”

    “是啊，不過待在殿下身邊二十多年，臣心滿意足?！?/br>
    “才四十多歲？”對于現代人而言，四十歲甚至沒到人生的一半，怎么面前的青年就已經滿足的不得了的樣子？

    “已經很足夠了，差不多走到了頭?！?/br>
    “......因為什么??？”

    顧南城有些急切的想要知道原因。

    “受傷的后遺癥而已，是臣運氣不好?！?/br>
    “因為墜馬嗎？”

    “或許是吧，臣也不知道，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早就來不及了?！?/br>
    傷寒這種事也沒人知道什么時候會遇上。

    能奪人性命的病痛總是不會讓人受傷的。